里也放心不下。那崔婆婆舀了水,手里捯饬着东西,“先去走走,等会儿进屋我瞧瞧。”“诶,”宋慧娟应了声,她一动,那本还在灶前老老实实坐着的小明安便哒哒跑到了她身边,仰着头看她。
“娘就在院子,”宋慧娟擦了擦她的小脸,指着院子对她说。即使她这样说,小明安还是不肯坐回去,宋慧娟便还是牵住了她的小手,带着她在这座院子里慢慢走了起来。这时,那陈明守也终于在东地找到了他爹,满身的汗不觉,连气儿也不喘,一口气跑到了他爹身边,“家里请了崔婆婆了。”这话一说,不仅仅是手上正拿着笔计粮食的陈庚望顿了一顿,连他身边的队长也抬起了头,“先回家去看看。”“你先回,”陈庚望看了眼来报信的小子,继续转动手上的笔,“我等会儿再回。”可陈明守却是不动,陈庚望的眼睛立时就扫再去看他,这时那两父子长得极为相似的面容就这样直愣愣的对上了。谁人都不曾退让。还是那队长开了口,“还是回去看看,这也没多少了。”到底陈庚望放下了手中的本子,可那小子丢下自认为狠狠地一眼就先跑了回去,他娘还在家等着他哩。这厢,宋慧娟已经上了床,自然不知他们两父子这样闹了气,一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就朝外问了一句,“明守回了?”“娘,是我,”陈明守被崔婆婆拦着不能进去,便拉着了妹妹的手,丝毫不提他去请的人,“我和明安守着您。”“好好带着妹妹,饿了就去柜子里拿馍馍,灶上添过水了,”宋慧娟临时嘱咐了一遍,又想到他们岁数还小,“等你爹回来再做也成。”她是知道陈庚望没跟着她大儿一起回的,那脚步声她是能分辨的清楚的,心里却也不难过。这世道妇人生孩子有甚者还比不得家中养的一只羊,一头猪来的重要。她从来不是没经历过,而是早已经经历过一回了,心里对时下这些人的反应有了数。不仅仅是男人,连同样身为妇人的长辈或是邻里,对妇人生产都是一样的漠视,好像这档子事就是熟来生巧一般。或许,对于初次生产的妇人还会多有重视,可像她这样已经平平安安生过两个孩子的妇人,且已有了男娃娃的情况便不那么要紧了。很多事情在最初无知的时候,不论如何心里都不会有什么奇怪,若是一旦见过比着身边的不同寻常的,就晓得好坏了,这下子就难办了。上辈子宋慧娟也是这样无知了一辈子,哪里会像如今一样有了身子能在家里歇上一歇,又哪能坐满一个月的月子呢?即使这月子里洗衣做饭多半还是要她自己动手,但没有恶婆婆赶着刚生产过的她上工已是求来的了。或许,此时这陈家沟便有妇人又要说那些闲话了,无外乎是说她宋慧娟是个好命的之类的,但说到底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有些事她早已经不在乎了,唯有这腹中时时提醒她的痛楚还让她竭力保持着清醒。身上的痛不再是一阵一阵了,像南河里的水一样,一下子全部朝她涌了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冰冷的水不知被太阳晒了多久竟然异常暖和,又或许是不知哪里来的光照到了身上。她,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暖。很熟悉,很熟悉……她想起来了,像小时被她娘抱在怀里晒暖的那时候,可她似乎很久没见过她娘了……或许此时是在梦里,她睁开了眼,那个瘦弱的妇人出现在她面前,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娃娃哄,对她说,“你看,这个小子长得好,来,抱抱他,该饿了……”这厢刚刚到家的陈庚望还没推门进去,就听见从那里头穿出来的乱糟糟的声音。“小明守,快去叫你爹回来,快去!”“喊他作甚?崔婆婆您说啥事,我去办!”“哎呦呦,小子啊,这可不是你能办的,快去叫你爹回来,晚了可就来不及了,快去!”“甚?我娘怎地了?”“娘!”……正抬手要推门的陈庚望听了这话,脑子嗡嗡作响,几步进得堂屋眼看着乱成了一团也不停步,推了那小门就跨了进去,看着那帐子里的人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连话也差点问不出来,“崔大娘,她……她怎的了?”“你可回来了,”崔婆婆一听见动静就从帐子里露了面来,“这头开始我瞧了几遍都好好的,这会儿不知道咋个回事孩子就是不肯落地,慧娟瞧着也快不成了,你可得拿个主意啊!”“甚?”陈庚望脚下踉跄一趔,原是那在堂屋的小子听见了这话横冲直撞了进来,“我娘咋了?咋了?”“小子,不敢这时候添乱啊,”看着那就要跑过来拉开帐子的小子崔婆婆只得伸手去拦,生怕那里头的血再吓坏了小娃娃。可一个年过六旬的小脚老太太哪里能拦得住使了蛮劲儿的壮小子,就在此时陈庚望一只大手拦了去,“出去!”“我不,”那眼眶通红的小子真是大了胆,这样反他老子的话,挣扎几下不得法,一口就咬了上去。陈庚望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拎出了门扔进了西屋,可此时炸了毛的陈明守还是要往出跑,到底被陈庚望关了门堵在了外面,撂下一句,“守着你妹妹。”这时,小明安早已被这家里的两个男人之间的斗争吓得呜呜咽咽的流泪了,连她娘也不叫她了。陈明守才注意到蜷缩在小凳子上的小明安,流着泪把他妹妹抱在了怀里,学着他娘哄他时的法子,小手轻轻拍在他妹妹的背上,“明安别怕,哥哥保护你,咱们等娘……”只是他眼中的那扇门也渐渐模糊起来,一低头,有什么落到了手上,他再想低头看个仔细,就瞧得那地上落了个大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