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梦抵达Y镇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数不清自己这一路换了多少辆公交，等终于下车时只想赶紧抓住陆纪安把他狠狠地揍一顿。

夏天的夜晚燥热难安，她在便利店重新买了瓶冰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才舒服了些。从车站慢悠悠走到楼下时，恰逢李叔坐在外面乘凉。

他先是瞟了邢梦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紧接着难以置信地望了回来，瞪大眼睛说：“哎，姑娘，你是不是，小安的女朋友？”

邢梦抬头看了眼三楼黑乎乎的窗户，走过去跟李叔打招呼，“李叔，陆纪安在家吗？”

“在的在的，”李叔一脸忧心忡忡，“跟叔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算是吧。”邢梦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就说他这次怎么待了这么长时间，人也不对劲。”李叔试探道，“那你来这里是……找他？”

“嗯。”邢梦点头。

“快去吧快去吧，”李叔放心了，笑眯眯地摇了摇扇子，“等下一起来吃饭。”

“好。”

邢梦站到那扇熟悉的门前深呼吸，期待，又难免忐忑。

有些事情，要变得不一样了。

笃笃笃。

她曲指敲门。

似乎听到了门内的脚步声，可迟迟没有人开门。

邢梦扫了眼猫眼，大声道，“陆纪安，我知道你在家！”

她等了等，接着说：“你不开门，我就在门口说咯？”

“那天你问我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了，从一开始，最开始。”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陆纪乐过。”

“我……”

门那头传来声响，下一瞬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男人头发长得遮住眼睛，人看上去也瘦了不少，阴郁的气质更甚，简直比陆纪乐还像陆纪乐。

“你什么意思？”他仿佛很久没说话了，开口时声音都是哑的。

刚才喊得起劲，如今真面对面，邢梦又有点说不出口了，“哎呀你先让我进去。”她挤过陆纪安进了房间。

这还是自去年夏天她离开后第一次回来。

邢梦打开灯，看到房间里的布置和她走之前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之前打包的东西，她的拖鞋、马克杯，甚至还有零食，都被陆纪安重新拿出来一一放回原处。

她从茶几上捡起袋薯片，发现已经过期了。窗花外虽然覆了一层膜，但颜色还是有些旧了。厨房还是老样子，可以想象她走了以后男人再没有做过饭，浴室里的东西仍是成双成对的，她的衣服也都被整整齐齐地挂回了衣橱，甚至那半包卫生巾也还在。

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

陆纪安亦步亦趋地跟着邢梦，沉默地注视着她在房间里左看右看。

邢梦出卧室的时候猛然刹车，陆纪安便撞了上来。

她抖抖肩膀，可男人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嘴唇擦着她的脖子问，“你还没回答我，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发现和邢梦打交道，有的问题就得多问几遍。

虽然来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说辞，但邢梦发现真到这个时候，自己并不能表现得如想象中那样镇定自若。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一直知道？”

“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非要说就是直觉。

“你是认出来是我，还是只是发现我不是陆纪乐。”男人较真道。

呵，邢梦想，不愧是当过心理医生的人，和陆纪乐的问题都一样，“是你。”

“那你为什么还……”为什么装作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说要和他上床。

邢梦没回答，她拖着身后的尾巴，走到餐桌前，将玻璃抬了起来。

陆纪安察觉到她的意图，抓住她的胳膊阻拦片刻，最后还是放下手，转而帮她去扶玻璃。见邢梦果然把门票拿了出来，了然道，“你去找陆纪乐了。”

她拿着票转过身，看着男人酸溜溜的样子，有些好笑道，“拜托，我是去找你，谁叫你躲在这里啊。”

陆纪安没说话。

邢梦把那张票反过来，看到背面写着的入园日期，尽管字迹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勉强便认出那一串数字。虽然具体的日子她已经记不住了，但确实是她快毕业的那段时间。她曲指弹了下票，“当初在公园里的人，是你？”

“……嗯。”

知道她去找过陆纪乐，陆纪安就预感有些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还有呢？”

见陆纪安这样吞吞吐吐，反倒让邢梦放松了不少，她逼问道，“大学的时候，你见过我几次？”

“没几次。”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

“嗯？”

“……”

“不说，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