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扫过去,打电话的是段平顺。
段景行拧起眉。
响了三遍。
他拿起手机,划向了接通。
段平顺虚弱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景行,刚过完年,我不想这么混下去了。我……想去戒毒所,办手续得要家属签字,这世上我只剩你这么个儿子了,能帮帮老爸吗?”
他妈的遗照被他挪了出来,挂在客厅墙壁上,此刻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脚边儿蹲着的黑妞“咪”了一声,他犹豫着,终是叹了口气:“你现在在哪儿?”
水城,北海湾海鲜排档。
谭潘占着一张能坐十人的圆桌,手套也不戴地剥着皮皮虾。
秦晚走到他桌子对面,他抬头看了一眼,把手里刚剥好的一整条肉放进空碗里,递到秦晚面前:“这季节最肥,尝尝?”
秦晚瞥了眼面前的碗,两手揣兜,往后靠在椅背儿上,半阖眼皮看桌对面的谭潘:“找我吃虾?”
谭潘低头剥第二只,煎炸过的虾皮剥落,发出嘎巴嘎巴的清脆声响,他放虾肉进嘴,咽下去才答非所问地开口:“你可真难请,叫人找你多少回了,都被你打进医院。”
“别,”秦晚说,他扫了眼邻桌,那里坐着谭潘的几个保镖,一个月前在甘耀明的KTV,这些人曾经合力试图杀了他。
“我也被你的人打进过医院,你要论这个,那就没完没了。”
“年轻人,总这么急,”谭潘抽了张湿纸巾擦手,抬起头看着秦晚,“我不是跟你说过,给你找份正经工么?”
秦晚:“我要是看不上呢?”
谭潘沉默了片刻,掰手指算着:“KTV、洗车行、收高利贷,你就看得上这些?”
秦晚吊儿郎当地低着头,笑了一声,突然抬腿踹向眼前的圆桌,桌板忽悠翻过去,桌上花花绿绿的蘸料准准地翻到谭潘身上。
他一跃踩上圆桌,笔直地扑向谭潘,一拳揍在他下颚:“你当我的面我做了明哥,还想让我给你做事?”
谭潘那几个保镖反应过来,一齐冲上来把他拖走。
地上的谭潘下颚一片通红,就那么坐着,半晌,忽然醉酒似的开始大笑,一边笑一边抬手招呼架着秦晚的手下:“放开放开。”
他笑够了才站起来,伸手掸了掸肩头沾上的黄灯笼辣椒,走到秦晚面前,噗嗤又笑了,可以说是神采奕奕地盯着秦晚:“我跟你说,我老爸都没打过我,我可是第一次挨打。”
下午六点。
隔着眼皮,夕阳仍渗进一层血红的光。
段景行的侧脸贴着地,被细小的沙砾磨得一阵阵刺痛。
甘菲菲的香水味浓得熏人,围上来几个打手在他身上不停地踢踹,其中一个老大做派的青年上前拦了一把,所有人停下来,那青年转过头说:“菲菲姐,昏过去了,你还要再打几下出气么?”
“拖他上车。”甘菲菲道。
他被那青年扔在了后座上。
车开得很急,本来就绞痛的胃翻江倒海,差点直接吐出来。
段景行闭着眼睛装昏,顺着颠簸的惯性,从座椅跌到车底儿,动静儿不小,副驾的甘菲菲骂了一句,车仍保持高速行驶。
一百多迈的车速,跳车肯定没命。
他睁开眼睛,确认前头两人的角度看不见他手里动作,于是把手伸进裤兜,摸到自己的手机。
想找秦晚。
但秦晚从来没给过他手机号。
车在海边停下,后边跟着的另一辆也发出了踩急刹的刺耳声响。
甘菲菲甩上车门,打开了车后备箱:“阿钟,那箱酒放哪儿了?”
“压在烟底下,”领头的青年也下了车,“菲菲姐,我帮你找。”
车速一百迈往上,一百迈等于一百六十千米每小时,开了五分钟,一共是八公里。
从段平顺报的那个酒店为起点,往出走八公里左右,只有禁止下海游泳的水城湾深海区。
他拨下报警电话,想破釜沉舟地快速说个地名,接线声还在响,阿钟突然跃过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手机,摁断电话。
“怎么了?”甘菲菲拎着高度数洋酒走过来。
“他想报警。”阿钟说完,面向海水,一扬手直接把他的手机抛进海。
然后,他和带来的七八个手下围住了段景行。甘菲菲站在这些人前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段景行,捏着细细的酒瓶颈项晃了晃:“以前我让你喝过的,记不记得?”
脑袋上的口子不停淌血,血流进眼睛里,段景行抬手抹了一把:“记得。”
甘菲菲一对上扬眼线瞪得要飞起来:“乌哥以前为了救我不要命的,你知不知道我跟他感情多深?”
听到这儿,段景行可算确定了,自己和秦晚的事儿被她知道了。
他咳了两声,吐掉一口血沫,抹了抹嘴,扬起头看她:“那你还花钱找男人?”
甘菲菲手里的酒瓶开始剧烈颤抖,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