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夏日海上风和日丽,海风拂面微带湿意,四周波浪之声滔滔不绝,方云漪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连日来腹腔内的浊气排空,焕然一新。
眼看着白云随风掠过碧霄,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宛若游子归乡、倦鸟投林,只觉这片天空说不出的熟悉亲切……
甲板上人声喧哗,狐族船员们乱着收绳降帆。有人喊道:“陆官人,岸上派小艇来接了!”陆月归说道:“我和太子先走。”
狐族武士忙着用绳子绑住担架两头,吊在船舷之外的机括上。
担架晃晃荡荡吊在半空中,方云漪竭力转动目光,一瞥眼间,瞧见甲板上还并排放着三张担架,元、重、闵都一动不动躺在担架之上,各人双颊微凹,气色极差,周围都有一圈狐卫看守监视,等待着将人质挨个儿送走。
接着机括启动,担架一颠儿一颠儿往下降落,船舷挡住视线,方云漪再也瞧不见甲板上的情形。
一艘小艇停泊在下方海面上,艇中站着几个披坚执锐的狐族士兵,伸手接住了方云漪的担架。
陆月归纵身跃出大船,轻飘飘降入艇中。狐族士兵连忙行礼叩见,陆月归吩咐道:“开艇上岸。”狐族士兵立即操桨将小艇划向岸边。
方云漪躺在飘飘荡荡的小艇之中,视线为船舷所局限成一小块,目光所及的蓝天白云也跟着飘飘荡荡。忽然东首一片极高极险的海崖切入视线,小艇越来越靠近岸边,那片海崖也就渐渐全部进入视线。
只见山峰连绵峭立,形势危恶险峻,靠海那一面犹如刀削般垂直而下,便如一片天然的巨墙矗立于海滩上。
方云漪心中一个咯噔,颤声道:“这……这是哪里?”
陆月归正目不转睛盯着那片海崖,闻言觉得十分惊讶,低头看向方云漪,说道:“你不记得了?”
方云漪怔怔问道:“我该记得什么?”
陆月归见他茫然的脸色不似做伪,不禁觉得好笑,说道:“这是你的故居啊,太子殿下,微臣送你回家了。”
小艇乘风破浪航向岸边,方云漪瞧见最靠海的那座山峰高耸入云,万丈通天,山顶依稀坐落着一丛丛宫室华厦,一片片琉璃金顶黯淡斑驳,但屋脊、四角、檐下的宝钻明珠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一颗颗白日星子。
那一面面外墙均以海岩构筑而成,本来漆成明媚热烈的朱红颜色,但经年风蚀而显出原本的灰岩色彩,与下方的山崖之色融为一体,是而这一片宫城就像是大海大山天然生成,而非人力所造。
片刻间小艇随着波涛冲上石滩,那片海崖危峰看来更加高耸险恶,人也好船也好,都渺小得犹如蚂蚁尘埃。
狐族士兵将方云漪抬出小艇,方云漪看见石滩东侧一道山坡连着几座堡垒哨塔,一队狐族士兵正奔出来迎接。那堡垒墙上有焚毁痕迹,但又新筑了砖石,显然是近年修补好的。
方云漪心潮澎湃,难以遏制,喃喃道:“我们一路航向东方,原来是到了极东海滨……那海崖上就是……就是紫霄天龙宫!可我听说龙宫荒芜多年啊,怎么你们狐族悄无声息鸠占鹊巢?”
陆月归笑了笑,说道:“太子太过激动了,还是先睡一会儿罢。”伸手在方云漪的昏睡穴上轻轻一拂。
方云漪知道他是不愿自己看见上山路线,却也无力反抗,当即昏了过去……
约莫过了几个时辰,半梦半醒间感到身下软绵绵的,似乎是睡在褥子上,身子也已给人擦洗过,换上了干净柔软的新衣袜。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方云漪耳中隐约听见有人说道:“龙太子还没醒。”
方云漪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沉甸甸的不听使唤,又听见陆月归的声音说道:“他就是醒来也不会乖乖听话。嗯,把朱印涂在他的手指上。”
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有人掀开被子,拿起方云漪的大拇指,在指腹上细细涂满了一种湿湿凉凉的东西,接着把他的拇指重重摁在一张纸上,稍作停留才揭开纸去。
方云漪浑浑噩噩想着:“我在什么东西上盖了手印?”
只听陆月归说道:“即刻飞鸽传书,把这封信和这几枚龙鳞一起送到哮月城,不由得丹金老狼不信。听说南蛮老蛇也在哮月城盘桓,也省得分头跑两趟了。”
有人答应了一声,陆月归又道:“等太子醒过来,记得要喂他吃七绝散气丸,决不能让他恢复内功。”那人又应了一声,陆月归说道:“成日价盯着他们乖乖服药也是麻烦,只盼老狼快些服软,把靖太昌还给我,只消给龙太子种下混元魔王符,那就一劳永逸,永无后患……”
方云漪听到“混元魔王符”五个字,不禁毛骨悚然。
耳听得脚步声响,陆月归等人快步离去。方云漪用尽全身力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只见自己置身于一张钿螺黑漆、雕龙画凤的大床上,但整个人仍是动弹不得,一时间,方云漪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
“陆月归此番把我们擒到紫霄天来,那也是撕破脸皮,再不遮掩狐族的野心勃勃。他送给狼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