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彻斯特在认识齐昧的十年里没怎么发过病当然是假的,他不说而已。
厄教诞生于铂泪星系最混乱的时代,而它所带走的生命不过是希斯克利夫的焦土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虽然厄教确实是帝国建立的根基,但开国皇帝的行为实际上不过是在帝国的污点上又涂抹了一笔而已。
没有人相信神存在于世,即便是厄教最虔诚的信徒及在教堂工作的神父和修女。毕竟神的光辉还没有一颗人造卫星明亮,相比于祈祷上万次也得不到的回应,科技则是对众生一视同仁地竭力服务着。
罗彻斯特自然也不信神。不过人类总会对神秘的,凌驾于自身之上的事物有些微妙的情绪,正如他狂热迷恋的除了齐昧比刀还锐利的漂亮,更是对方身上冷漠的神性。
他自己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是在教堂。
刚刚和齐厌葵正式见过面,离开她家时两人又聊到了齐昧的父亲。齐昧对自己的父亲了解甚少,甚至连全名都不清楚——罗彻斯特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还是真的,毕竟这种事有过不少先例。
齐昧的父亲是厄教教徒。这一点似乎整个十字星组织都知道,而剩下有关他的一切就只有齐厌葵了解,但她不会说,也没有人过问。
后来罗彻斯特也试探过齐厌葵两个最信任的手下,绑着单马尾的红裙女人磨着指甲丝毫不掩饰厌恶地这样回答:“那位爷除了给咱们少主一半的命还干过什么?哦,还背信弃义,跑了,那个时候当家的走了谁还管他啊。”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教堂前,罗彻斯特拉了拉齐昧的袖子,提出想要进去看看。
教堂内寂静而又昏暗,除了唯一的修女以外似乎从未有人踏足此地。松脂的香味沉默地在空气中燃烧,罗彻斯特不知为何就联想到了齐昧闭目沉睡时的样子。
教堂最大的那块彩绘花窗上的是站在松树边的莫特利,脚下是黑天鹅蛋的空壳。戴着面具的神头顶三对角,背后长着两对翅膀与两条尾巴,莫特利的四肢如同蔓延生长的树根,他石榴色的长发就缠绕在上面。
罗彻斯特实在不喜欢这个长得像棵石榴树的神,他觉得希斯克利夫在将邪教洗白成国教时应当将神的长相改得有美感一些。如果莫特利和齐昧长得一样,罗彻斯特自然会心甘情愿为神献上他的一切。他这样想着,回眸看向跟在后面的齐昧。
没由来地,罗彻斯特回头的这一瞬间原本阴沉的天空忽然就拨云见日了,两日未见的阳光透过七彩的玻璃投影在齐昧身上。光与影泾渭分明又交错融合,将他漂亮得充满攻击性却又缺少了一点美感的脸变得柔和不少。
罗彻斯特脑子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了,他膝盖以下突然就失去了知觉,直直跪在齐昧面前。
他将指尖搭上齐昧的,对方的手永远是冰冰凉凉的温度。但罗彻斯特又清晰地记得齐昧的鲜血比任何人都烫,正像莫特利血管中流淌的是岩浆,苍白的皮肤却冷如冰块。
“你干什么?”
齐昧没有意识到情况不对,拧起了好看的眉。
“先生的父亲信教,是因为先生吧。”
罗彻斯特只是在自言自语,眼前剩下的除了齐昧便是虹色的星辰闪烁明灭,如梦似幻。
任谁看到神明在自己眼前降生,都会心甘情愿跪伏在祭台之下吧。
他所站的地方便是永恒的乐土,他视线所即便是灼毁的圣地——
“我会将我的性命,我的余生,我的一切全部奉献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