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仆人将最后一件行李搬入木质楼房的三楼,伊克姆正在窗边看风景,湖水丰满且安静地躺在群山之间,一截歪歪扭扭的枯木漂浮在岸边,几粒黑色由远及近,最终落在了上面,原来是几只鸟。
这段时间雨下得很大,不过埃尔贡湖有着宽广的胸襟,完美容纳了旺盛的雨水,持续蕴养着这片土地。不过原住民的独木舟上冒出了青苔,它的拥有者离开了,虽然他们说是“暂时”,但伊克姆非常肯定会变成“永远”。
因为他把这里买了下来,他不是第一个尝试这么做的,却是唯一一个成功的,所以他脑海中呈现的画面很快转变为度假酒店、赌场和喧闹的剧场,这里将吸引无数游客。
伊克姆记得他是在地图上看到埃尔贡湖,拇指大小的蓝色,附近是连绵山脉,仿佛簇拥一枚蓝宝石。他立即来了兴趣:“我要成为这里的主人。”就像他要将美丽的珠宝佩戴到指头上那么轻易。
他确实有这个实力,用利益和一些小手段打动了本地政府和大部分居民,最终,连世代待在这里的原住民也无奈地搬离,只提出最后一个条件——他必须搬入湖边的建筑,一周时间,供他与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交谈、商量,签订契约。原住民认为,神明长久潜伏在埃尔贡湖里,他们的先辈以维护湖泊、密林和群山的平静为代价,换取了居住在这里的资格,可惜现在他们无计可施了。
“……先生,这对您应该很简单吧?”原住民的首领是个中年女人,皮肤黝黑,眼底涂抹着奇怪的符号,“我们必须遵循先辈的许诺,不可违抗神明的意志。”
既然能够和平解决,那么伊克姆欣然答应,实际上,他也不愿意沾染太多上不了台面的玩意,更喜欢用金钱解决一切问题。他高傲地想,神明虚无缥缈,或许原住民仅仅需要一个落脚的台阶,才用如此荒谬的理由为自己解围——毕竟这些人有着莫名其妙却无比坚定的信念,对这片土地抱有最崇高的感情,自然不会亲手打破诺言——他始终认为原住民是一群愚昧至极的家伙。
当然,原住民也不了解他,大名鼎鼎的伊克姆先生,自二十二岁接过了父母留下的遗产,短短五年,就让拥有的财富膨胀到原先的几百倍。正因如此,听闻他有意开发埃尔贡湖附近,本地政府几乎立即答应了要求,动用一切方法说服居民搬迁。现在离成功只差一步,伊克姆将目光收回,看向挂在墙上的规划图:“很不错,西侧湖岸再填满一些,我希望有足够开阔的视野供客人观赏风光。”
站在旁边的规划师捏紧钢笔,往那里标了一个黑色的X,应道:“明白,先生。”
看吧,他想要的,总能得到,伊克姆满意地眯起眼。
下午六点左右,渐渐下起了小雨,光线越发暗淡,负责将围墙砌结实的工人加紧工作。仆人刚收回了晾晒在露台上的草药茶,这是来自东方的新奇玩意,用热水泡开,据说有安神的效果。伊克姆挺喜欢这股味道,比湖水、土壤的好闻得多,不过为了廊下的清凉,他忍耐下来了,没有进屋。
花园很小,雨水打湿了本地品种的红菊,令它们变得像血一样红、一样潮润。工人从梯子上爬下来,像唯唯诺诺的蚂蚁,聚在一起说他们要趁大雨还没落下,赶回城区。伊克姆特意让人多给了一些钱,这是体恤,也是他习惯性的、随手的怜悯。他生于富贵,虽然心里没有太多高低阶级的看法,但骨子里难免带出几分傲气,令他享受于工人们谄媚的感激,并感到愉悦。
傍晚的夕光绝对不会出现了,雨势加强,伊克姆合上手中的文件,屋内已经全部亮灯,厨娘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他坐下品尝,除了牛肉,还有出自埃尔贡湖的鱼肉,滋味鲜美,直到此时他才从心底生出一丝惋惜。然而,伊克姆不会放弃开发计划,即便这会影响周遭的环境,他已经是那么多有钱人中最有善心的一个了。
他又忍不住想起那些善于捕鱼的原住民,与为了风景而搬来附近的城市人不同,他们的坚持源于千百年的血脉继承。“顽固又幼稚。”伊克姆对此嗤之以鼻。
他向来是个无神论者,信奉的只有利益,这大概与他的家庭有关——父亲是个精明冷血的生意人,喜欢和男妓乱搞;母亲则耽于享乐,终日流连在商铺、咖啡厅和酒吧之间,有时候也和丈夫分享同一个情人——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是两个家族的强强联合,正因如此,在父母发生意外后,伊克姆才得以继承这么大一笔资产。
他自然也是众人眼中非常优秀的联姻对象,但伊克姆对人太冷淡,似乎只有金钱能使他高兴。这与他自身性格有关,也与家庭中混乱的关系带来的不良影响有关。
照顾过他们家族三代人的管家在回故乡养老前,曾私下劝告伊克姆:“先生,您终究是要培养一个继承人——”
“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伊克姆应道。
实际上,如果能够一直掌控自己的财富,伊克姆是非常乐意的。可除去金钱,他到底是个普通人类,会生老病死,他思索过几回,或许到40岁的时候,他会过继父亲或母亲家族的孩子,仔细培养……雨天有着引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