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一同去海滩必定会成为众人焦点,诸如此类。
他哭笑不得,不知怎么耳朵微微发红,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即便他看到我大大咧咧在客厅换泳裤的时候确实表现得不太自在。最后他答应了,我立马高兴地发出怪叫:“呜呼!”
“我要自己挑泳裤。”海森啧了一声。
我朝他吐吐舌头:“我再考虑考虑!”
然而,那个夏天我们谁都没有去海滩,原因很简单——海森失踪了。
两个星期,我一直没能找到他,而他曾经告诉我的地点空无一人,就像他们一家仓促搬走了,连联络方式也被弃用。我不相信他故意不告别,所以我尝试报警,但一个年轻人与父母搬家是如此正常的事情,他们都把我当做恶作剧的混混。
起初我很担心,渐渐地,我感到困惑和茫然,竭尽全力寻找一切可能有海森消息的人,可惜一无所获。他离开得太仓促,以至于入学档案还静静地躺在大学档案室,没有人来办任何手续,我甚至不清楚关于他爸妈的更多消息,毕竟这些年我们几乎不谈论他们。
我失魂落魄地回家,屋子又脏乱起来了,不复那天他帮我打扫的那般干净。我丢掉了那条泳裤,是的,它仍然很酷,或许会有流浪汉把它捡走,可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海森去了哪里,是否还安全?我着实厌恶他爸妈,我不认为他们是好人,但我无从判断他们在海森的失踪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找不到他,仿佛他从没在我的世界存在过。
失眠的病症从此纠缠着我,夜晚我比从前喝下了更多的酒,在保持清醒和陷入昏迷的边缘游荡。药物已经不起作用,但更重要的是,每当我感受酒精落入胃袋,醉意钻进我的大脑,我总期盼他会突然出现,指责我不该这么做。我没有放弃寻找他,即便是捕风捉影,只要是有关海森的消息,我都愿意去证实。
混乱持续到三个月前,我开始做梦,梦里我们坐在沙发上,他在那头,我在这头,我们中间隔了一段距离。我想拉住他的手臂,但太冷了,他的身体比冰还要冷,而他的眼神悲伤,让我的喉咙干渴,心脏沉甸甸的。
我问他:“海森,你还好吗?”
“不,我不好。”他握住我的手,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好像衣领中被塞了雪球,“我在找你。”
“我一直在这里。”我突然生出了一点怒气,“是你不见了!”
海森愣了愣,好像听不懂我的话,然后他笑了笑,从眼眶的位置逐渐流出液体,不是血,是比眼泪更浓稠的半透明液体:“是啊,如果我闻到你的气味,我就会找到你。”
我被吓到了,但他抓住了我的脸颊,迫使我与他对视,那些液体喷涌而出,就像海水将我的手、胸口全部弄湿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牙关打颤,却还是挤出了一点可怜的声音:“海森……”
梦境骤然崩塌。
之后几天我停止了喝酒,骨头发痒,我不断猜测那个怪异的梦是某种预兆,或者暗示,我重新振作。但这次,不祥的预感深深俘获了我,我不知道自己想要证明什么,是他依旧安好,还是他——
警方突然联系了我。
有赖于我屡屡打扰,本地警局的人都很熟悉我了,当他们得到消息,立即就想起我:“……怀疑是入室抢劫,现场非常混乱,但只有两名死者,你的朋友仍然不知所踪。”
当地报刊披露了更多细节,比如这段时间菲力大道被大雨笼罩,案发现场满是水渍和血迹,但采访记者觉得沾在雨靴上的液体比水更浓稠一些;这对夫妇的死因被证实是窒息,颈部有明显扼痕,但凶手没有留下任何指纹;事发前,邻居曾听见这户人家中传来尖叫,但他以为是那个“重病”的儿子发出的,在搬家时,夫妇曾称他们的儿子患有精神疾病,不能独自行走并会时常呈现癫痫病症,看起来命不久矣。
我对最后一点感到了无比愤怒,据我所知,海森是个强壮、帅气的年轻人,绝不可能突然患上所谓的精神疾病。紧接着,我又看到下一行,在案发现场搜出了违禁药品,用在正常人身上,会带来各种严重的副作用,甚至导致猝死。毫无疑问,是海森的爸妈购买了它们,我的胸膛急促起伏,一股怒气顺着喉咙涌出,但同时,我感到了无比悲伤。
随着时间推移,那对恶毒夫妇被杀的案件并无新进展,反而是海森的失踪,越来越多线索冒了出来,拼凑出大概的真相:不知因为什么,他爸妈给他喂食了违禁药品,将他变成瘫痪在床、疯疯癫癫的模样,然后一家人秘密搬到了菲力大道。人们坚信海森已经被害死了,只是尸体下落不明,也许被埋在某处,也许被抛弃在某处。
尽管他死的时候我不在身边,但通过官方的报告与人们的交谈,还有我自己的想象,我已经能体会到,被囚禁在家、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亲人害死的海森有多么痛苦。也许那些噩梦,就是他努力向我传达的、最后的情绪。
于是我哭了一整天,哭到几乎脱水,好像一切值得我在意的事物都崩塌了。幸好阿姨发现了快要昏迷的我,她说,海森需要一场体面的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