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山石,只见山崖上赫然一座温泉池,水波粼粼在月光下闪烁银光,一个少年正背着身子趴在池崖边,乌黑长发水淋淋贴在雪白的脊背上。
高应麟走到池边,那少年闻声回过头来,晶莹汗珠沿着晕红双颊,一颗颗流淌过下巴尖儿,笑道:“吓我一跳,我还当是野狐狸呢。”
高应麟看他还没洗好,便道:“我去别处罢。”
荣世祯转了个身面向他,笑道:“为什么?你怕羞么?”盈盈水波下影影绰绰,显出一团白玉般的身体。
高应麟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地下,一块石头上放着一堆衣服鞋履。他手里的灯笼散发出摇曳烛火,漫射在周围山石上,光影重叠,明暗不定。
荣世祯笑道:“你略等一等,我马上就出来了。”哗啦啦从水中捞起一条布巾,仔仔细细擦了擦面孔,又把布巾拧干了水,将一头长发握在手里随意盘起,拿布巾勒了起来。
高应麟又向他看了一眼,见他抬起两条白皙手膀,那块粉红色的伤疤仍是十分显眼。
荣世祯察觉到他的目光,笑道:“我的箭伤已经好得多了。”侧头看了一眼自家伤疤,油然想起萧在雍来,眼神中流露出无限柔情依恋。
高应麟见他一脸思恋地望着那伤疤,便知他心中所想,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荣世祯回过神来,笑道:“我和他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高应麟说道:“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荣世祯想了想,说道:“我不是不愿意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中了毒箭躺在床上,连他长什么模样都看不清楚,只觉得天旋地转、晕头转向。后来我好了,他来看我,我终于看清他了,可我……我心里还是晕乎乎的,每次见到他都是这样。”他自己也觉得这说辞不着四六,笑道:“我或许是中了他的毒罢。”
高应麟不语。
荣世祯两臂拨开水面,慢慢移到岸边,白花花的身体赤条条攀了上来。高应麟转过身子不去看他。
只听窸窸窣窣一阵响,荣世祯一边擦身穿衣,一边笑道:“这温泉泡得人通体舒泰,要是冬天能再来一趟就好了,让我父王也泡一泡,最养身子了。”
高应麟说道:“云南的冬天很冷吗?”
荣世祯笑道:“跟京城比起来,我们这儿可算不上冷。怎么?你想回家了?你这雪人是不是害怕在云南热化了?”
高应麟说道:“我怎么成雪人了?”
荣世祯笑了笑,说道:“整天冷着脸还不是雪人?”
高应麟一言不发。
荣世祯这时穿好衣服,走到高应麟的身边,握了握他的胳膊,望着他笑道:“你也别气馁。等到来日尽歼敌军,天下太平,说不定你就能回京城去了。”
高应麟眺望着远方山脉原野,说道:“其实来到云南也很好。这里的人和事,跟京城完全不同,全然是崭新天地。”
荣世祯笑道:“是呀,既来之则安之嘛。”
众人在龙泉府停留一夜,第二天继续赶路,顺顺利利回到了春锦城。又过数日,朝廷传回旨意,说道皇帝已知悉贼军对云南图谋不利,着平南王与定北王设定计谋,抢占机先,共同剿敌。
不一日定北王也派来使者,手持萧在雍的亲笔密信。
平南王展信看了,原来定北王和二皇子的联军在庆州休整停当,又从辽东调兵十万,预备极速出兵关中,直捣黄龙。
萧在雍在信上还说,既然贼军有意弃北往南,那就请平南王同时出兵,南北大军双管齐下,围杀贼军,不留逃路。拟定十二月一日在关中青昌府会师,请平南王切记会师之日,勿有贻误。
荣元量当即召集文武重臣到王府书房来议事。大家传阅了定北王的信函,高应麟也在座上,说道:“青昌府是收服关中的关键所在,只要攻克青昌,则全盘可活。定北王看得明白,剿贼大业在此一举。”
众人都说:“贼军也知青昌一地至关重要。青昌一旦有险,贼军必然倾尽全力,猛烈反抗。单凭咱们云南大军,只怕……只怕不能尽快收拾下来。但若老王爷与定北王会师联盟,必成合击之势。”“朝廷也吩咐咱们与定北王联合,这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
荣元量点了点头,说道:“传我命令下去,即日调兵十五万,大举进发关中,务必于十二月一日打到青昌,准时与定北王会师。”
荣世祯忽然起身下拜,朗声道:“父王!”
荣元量知道儿子想上前线,沉吟半晌,说道:“这一战事关江山社稷大局,还是由老将出征,你安心待在后方整备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