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的餐厅里,宽大的桌子上放着一道又一道珍馐,王璐之由任辞和霍青裳一左一右伺候着用着早餐。
餐食丰盛,都是厨奴精心准备出来的。眼前的美食如流水一般上了又撤,撤了又上,王璐之却始终提不起兴致,别说用了,连看都没看一眼。
主人不进早餐,任辞害怕,跪侍的厨奴们也害怕。他们每日是否要受罚完全是根据家主对餐食的评价决定的,清规堂下设的督鉴所有专人负责主人观察记录主人的饮食起居,以此对奴才加以考评,有功不赏,有过却要狠罚。
面前的盘子里又多了一个水晶一样透明的虾饺,眼瞧着侍膳的奴才眸子里都要急出眼泪了,王璐之这才屈尊咬了一口,平复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心情:
不是他不想吃早饭,他应该让任辞来感受一下,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赤身裸体跪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感受!
“方骞。”王璐之到底还是没心情再吃下去,索性撂了筷子,蹙眉说,“你来做什么?”
方骞听见家主唤,忙不迭地超前膝行两步:“主人,奴才是来给您请安的。”
“摆正你自己的身份,你的主人是我父亲。”王璐之根本不吃这一套,眉目间的冰冷依旧,“胡言乱语,再有下次,你这张嘴就别想要了。”
方骞怕的一哆嗦,王璐之向来对他们这些下属家族的人不带一丝情分,视之为奴为婢。当年王璐之作为少主继任时,就有人质疑他太年轻,管不住偌大的家业。王璐之倒也没有分辨,却以雷霆手段杀了一批有不臣之心的家奴,一等的附属家族几乎遭到了大换血,从此以后便再无反对之声。
“家主,奴才知错了,奴才不敢了!”方骞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打的脸颊通红,“但求家主听完奴才的来意再处置奴才!”
王璐之倒也没反对:“说吧。”
方骞的来意很简单:希望王璐之能够同意方家在城西盖一片自己的私宅。
“奴才都选好了地方了,是绝佳的风水宝地,奈何那里的刁民死活不肯拆除自家的房子。”方骞伏在王璐之脚前哭诉,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奴才求家主垂怜,恩准奴才动用些手段,届时奴才也好拿宅子孝敬家主。”
王璐之听完他的控诉,也没急着表态,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上的戒指,若有所思地问:“工程部的莫回轩怎么说?”
方骞愣了愣神,嗫嚅着说:“莫部长说,这件事牵扯到的平民过多,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波及太多无辜的人,将奴才的项目给驳回了。还请家主替奴才做主,来日宅子建好了,也能让奴才时时到家主是身旁伺候。”
方骞可怜巴巴地眨眨眼,心道自己怎么说也是为了孝敬家主,这样的事,王璐之总不可能向着莫回轩吧。他与莫回轩事事不对付,方骞背地里没少骂莫回轩过于谨慎守成,在工程部这样一个肥的流油的位置,竟一点好处也不捞,真真是蠢到家了。
王璐之听完他这一番话,冷笑了一声,拿起桌子上还温热的茶水照着方骞的脸就泼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方骞毫无准备,他保养的溜光水滑的脸哪受过这样的痛楚,茶叶也挂在了脸上和头发上,显得格外狼狈。
王璐之动气,屋里的奴才早就跪了一地,任辞伏在主人脚边,已经明白了王璐之为何要发怒。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奴才!”看方骞跪在地上噤若寒蝉,估计他是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王璐之气结,吩咐手边的小奴才,“带他去清规堂跪着,好好想想为什么罚他。想不出来就一直跪着,什么时候明白了,什么时候来见我。”
“主人,今天少爷和小姐回来,您别生气。”任辞估摸着方骞退下了,才敢到王璐之身旁,为主人按着肩膀,柔声细语地说。
“若不是因为毓卿和毓亭,这个奴才今日就该见血了。”王璐之瞥了任辞一眼,看后者面色平静,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遂问道,“看你这样子,是瞧出我为什么责罚方骞了。”
任辞停了手上的动作,恭恭敬敬地叩首回话:“奴才不敢揣测主意。”
有道是察渊鱼者不详,料智者必殃。要说上位者最讨厌什么,自然是其他人将心中的所思探查的一清二楚。
“方骞若是有你万分之一的机敏,他这个家主之位,也能做的安稳些。”王璐之没怪罪任辞,自顾自地吃着桌上的早餐,“方家这些年背着我,腌臜龌龊的事情没少做;蝇营狗苟,结党营私也是常事。打着我的名号在外面欺压良善,强取豪夺,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他如今算计到我面前了,真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