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片段如雪花如火焰,逐一灭去,臣服在时间的浪潮里。
很多过往从未说破的东西,在时光中顽固如鱼骨,蚀了焚了,始终化不去,三生万物,三也生乱数,当她与藤惠的世界中出现井式崇,他们三人就注定分崩离析。
在何时相识?甚至想不起来,也许在她们刚到原爸爸家便见过他了,原健雄的门生,当时藤美还是小学生,而他已是大学生。
初时交集不多,直到她带着藤惠开始进入红尘会,再过几年,藤惠成为井式崇最忠实的崇拜者。
眸若辰星,俊朗温暖,辩才无碍,身手矫健,领着一众热血青年誓要改变些什么。他们冲撞不公不义,上街呐喊,愿以青年之姿对抗陈腐,对抗极权。
就像一颗球抛掷至最顶,悬停空中的千分之一秒有如烈日当空光芒万丈,然后便开始坠落,谁也阻止不了这种坠落,这种变质。
她不再认同红尘会,而藤惠少女初初萌生的爱恋却爆烈至极,反叛至极。
井对藤惠到底抱持着怎样的感情?像哥哥,像导师,像一场红色的美梦,他从未言明,始终暧昧始终温柔,也许他是完全为理想而生的人,他需要的是同志伙伴,不单单是一个女人,所以藤惠便愿意去做一个他最需要的人。
这令藤美感到心痛,心痛她为爱被生生塑成这个样子。
井式崇对她的关注也进一步刺激了藤惠与她的决裂,往后藤惠彻底投入追逐有逆可叛的人生。
对井是否曾经模模糊糊地产生过些什么?也许像夏日花火明亮地闪过夜空,却在汽油弹炸开的烟尘里消散,始终太年少,而现实太多血腥。
砰!
“藤美!”,有什么剧烈晃动她,令她乍然而醒。
“走!”
“不!”,她猛地拖住男人的手臂,“藤惠!藤惠!快叫医生去看她!”
“她没事,她只是知道我来了。”,为等待这个机会,他们悄悄埋伏医院,藤惠看见他了,有口不能言,只能泪送,“保安部的人被调开,快走!”
“我不能走!”,如何走?
“保安部手上有藤惠,我不能走!”,没有这些昂贵的机器维持,藤惠怎能活着?
她甩脱他,“我不要紧,你快走,不要再管我们!”
“藤美!”,井式崇暴吼,“藤惠已经不想活了!她那个样子,你怎么忍心?让她走,我带你走!”
让她走?
她呆了,一时无法厘清他的意思,彷徨地被挟着拖去几步,耳旁轰轰炸响,清醒过来,她兴起无边愤怒,“不!你凭什么让她不活就不活!我抛下她一次,这次我不可能再抛下她!我在她就在。”
“你以为她不知道你因为她被保安部监禁?她不傻!你要让她死也不能轻松?觉得对不起你?藤美!你走了她才能安心走。”
不不她拼命挣开,好像枷锁起她的真的只是这双单纯的手,终于痛哭出声,为了一切的一切,走的走,断的断,离的离,死的死。
暴乱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井式崇必定是掌握了她每周都能来探病的情报,带人埋伏,趁乱执行这个计画,但她要因此放弃藤惠?
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这是她一个人的忏悔,与他人无关。
烟尘弥漫,她的脸上酷烈哀痛,也是立定决心的决绝,他看出她完全是没有考虑走的,“你快走,别再管我,若藤惠想死,就在我怀里死,我好好送她,我对保安部毕竟没有什么用场,时间到就会放我了。”
心脏炽苦,除了藤惠,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正寸寸侵蚀她,但她首先要赎负愧藤惠的罪,绝不让她孤独告别此生。
再来想到心里那个疼痛之源,为什么才短短两面,连他的样貌也不知道啊。
“井,你走吧,快走!”
他知她向来是固执的人,否则当年不能说离红尘就离红尘。
苦涩拍击心岸,潮浪越界梗在心里堵成一座堰塞湖,为了一切从未明言的东西。
曾经短暂璀璨过,他们终究错失了。
他猛地将她拥进怀里,当年那个十一岁哀痛的孩子,当时他便想给她一个温暖拥抱,直到现在才愿意面对心里真正的东西,都晚了,“藤美,若保安部不放你,我会再”
轰!
话语不及,一瞬天旋地转,耳廓震痛周遭嗡嗡鸣动,男人抱着她向后直直撞上墙。
“会长,快走,这是陷阱!”
“井!你快走!”,她尖叫着,井式崇的手臂却软垂无力,“井!井!”
几人瞬间将他们提起,四周交火猛烈,“放下我,放下我,快带他走!”
无人理会,她脚尖离地给人架着于楼梯飞驰,踉跄于黑暗慌跑不辨方向,枪林弹雨碾袭追逐,某一刻,挟制忽松,藤美滚摔而出。
“不要伤到那女人!”,柳正河怒喝。
车声,人声,自动步枪,交织成血腥火线。
不知多久,周遭再次寂静,寒冷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