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陈植意识陷入无尽黑暗。
朦朦胧胧之中,他听到一些零星的对话片段。
“都在这里了。”
好像是什么人的手下在说话。
“生哥,这些个条子,该要怎么处理?”
有一具沉重的躯体,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他身上,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这千杀的条子,刚才已经用手机给柳城警方发了信号。”
“凌市警局那边,顶不了多久就会暴露,很快我们这里也瞒不住了,怎么办?”
隐隐约约睁开眼睛。
他抬头,看到了倒在他背上的人 ,是和他一起作为卧底进入炼油厂的警局的小叶,此时已经头破血流,不醒人事.
如此看来,其余躺在地上的其余五人,都是他一同进来的伙伴,都被一同抓起来了。
来不及生出绝望,他抬头注意到面前站着很多人 。
面前,一群穿着各色花上衣、统一黑裤子的人,手上有的拿铁棍,有一些,甚至抓着手枪对准他的头。
人群中为首的男子,是一个穿着黑色套头卫衣的青年。
他手上没有武器,年纪极轻,但四周的十数人对他却分外恭敬。
他双手插兜,往前走两步。
停在陈植跟前。
鞋尖挑起他压在地上的脸,把这个初出茅庐的青年警察的狼狈样打量了个遍。而青年警察脸上早已沾上了黑色的尘土。
那人好像在观察什么新奇的动物,脸上既无嘲讽,也无欣喜。
只有纯然的漠不关心,浑不在意。
“好端端的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语气好似惋惜。
接着,移开步子。
陈植的脸又一次重重落在地面上,后颈的疼痛牵扯神经,使得他撑不了太久,陷入昏迷。
但他还是听到了,青年转身离去的时候,留下的一句轻飘飘,而分外骇人的话语。
“烧了。”
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在说烧一把冬日的柴火。
陈植仅有的意识,让他促使自己应当爬起来,逃出这里,在警力赶到之前与这些丧心病狂之徒周旋。
但是他支撑不住了。
他在渐渐在水泥房燃烧起来的火焰中,在日间升腾起来灼烫温度中,支撑不住眼皮,彻底昏了过去。
那之后,一个震惊全国的案件争相占据了各大新闻版头,闹得几城风雨,人心惶惶。
凌市的炼油厂发生了重大爆炸,一夜间夷为平地,只剩下一片废墟。
一起和炼油厂消失的,还有从各个城市招过去的工人、员工。
而陈植,则在平静的柳城市中心的医院躺了半个月,幽幽转醒。
他醒来后,睁眼第一个看到的是在病床前照料他的陈母。
她抹着眼角的眼泪,正在用毛巾给他擦拭手背
看到儿子醒来,她急忙“儿子、儿子”地叫着,
接着开始大喊“医生、医生!”
医护人员赶来,一番仪器检查,确认无碍以后,陈母才放下心来,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儿子,你都躺了大半个月,妈差点以为你行不过来了。”
说这,抹着眼角的眼泪。
“算你命大,警队在大火中,及时把你救回来,医生说你这是轻微脑震荡。”
“以后可不要再出这样危险的任务了,你妈我,不经吓。”
陈植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被炼油厂的人抓到,不仅没有死,还能看到至亲的母亲在身边。
陈母原本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但很快陈母发现陈植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儿子,你说说话,别闷在心里。”
“老刘说,他们警队赶到的时候,你晕倒在地上流眼眼泪。你有什么想说的,和妈说。”
陈植是经受过训练的年轻警员,再严酷的训练都没能让他喊过一句疼。陈母清楚这一点。
陈植头上缠着绷带,脸上还有几处被水泥地划伤的伤口。
听了陈母的话,他回想起来。
他晕倒在地上的时候,身体不能动弹,但是耳朵里的声音,直到现在,都一直像幽灵一般在他脑海里回响。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让大地都为之剧烈颤抖。
紧接着,一连串的引爆的声音接连乍响,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吞噬着这一片区域。
困在大门里的人们,绝望的哭喊,响彻天际,宛如地狱。
空气中是原本焦灼的气味,很快混杂了另一种难闻刺鼻的味道。
“儿子,儿子!”
陈植恍惚的反应令陈母十分担忧。
陷入回忆中的青年被唤醒。
他望向母亲。
“妈 ,我听到了。”
陈母疑惑且担忧。
“你听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