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满则亏,月满则盈,姨母说谢家的男人向来凉薄又多疑……
谢崇这些年看起来纵情声色,不问朝政,却独独对他那把龙椅看得着实紧了些,西南沃野千里,成王府功高震主,陛下忌惮日久,此次不过是新仇旧恨一并发作,昭训皇后闭门不出,对外只说偶感风寒,便免了嫔妃们的每日行礼问安。
成王这次是中毒,而非什么沉疴重疾。
可能也是怕在那些稗官野史上,留下什么“狡兔死,走狗烹”的坏名声,谢崇表面对成王府大加安抚,每日太医往来不断,背地里动手安排却极为周密,环扣一环,背后更有高人推波助澜。
成琢虽骁勇好武,却并非什么逞勇斗狠的宵小,自然不会与毅昌伯那纨绔好色的儿子呈一时之快,狼狈为奸。
谢宵出征后,她便回了王府居住,每日于双亲前服侍汤药,未敢擅离,阿韧出事之后她也曾细细打探过,原是那纨绔强掳民女,阿韧他一时看不过才仗义出手,他自觉尚未用足叁分力,却一脚将毅昌伯的纨绔儿子送上西天,这便惹来这棘手的官司。
一下子没了主心骨,母妃性子恬静,不喜纷争,每日尽心竭力照顾父王,却也会在人后悄悄抹泪。
她与谢宵暗生情愫一事,似乎已被姨母发觉,他临行前留给她的暗卫,却也戛然失联,杳无音讯,成碧遍请京中名医,父王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而阿韧那里也已按照旨意会同叁司开审,走投无路之下,成碧还是叩开了未央殿的宫门。
姨母指尖蔻丹艳若朱砂,正逗弄笼中的金丝雀,见她跪下只略略瞧了她一眼:“可想清楚了?”
那夜未央殿的寝宫里,烛火彻夜未息,姨母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那凤座,两人促膝长谈,至于谈了些什么,连皇后陪嫁的董女官都被支了出来,旁人自然无从得知。
第二日从未央殿里出来的成碧,手上便沾了血,姨母极其大方的送给她二十死士,供她驱策,不到傍晚就听说永宁城的东市出了命案,一家八口惨遭灭门,死得整整齐齐,阿韧被人算计,却愿意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此案没了指认的人证,便成了一桩疑案。
后来那桩甚嚣尘上的世家杀人案,并渐渐没了动静,人们只知道成王遇见了一位再世华佗,身子恢复康健之后,与王妃依旧夫妻情深,而那位小世子则被打发到封地去历练,清河郡主还是那样趾高气昂,咄咄逼人。
好像什么都变了,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变,送去漠北的信一如往常,只是写信的却换了人~
谢宵得到的消息,却与成碧的南辕北辙,单单只那位再世华佗,成碧说是她叁顾茅庐,不厌其烦的叨扰才请的高人出面,但旁人闲话传来却说是太子不忍见郡主为父忧心劳神,香销玉减,这才礼贤下士亲自出宫,去往医者暂居的京郊草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架子放得极低。
永宁城里传得绘声绘色,两位贵人回宫的时候据说手都是牵着的,远远望去好一对璧人,想来清河郡主及笄在即,东宫不日便要大婚了。
“我如一株丝萝,攀附家族而活,我的尊荣,我的富贵,我的一切看似固若磐石,却不知风一吹便摇摇欲坠……”
她倚在他怀里,看似喃喃自语,一字字却被他铭刻心中,竟也很自己回来的这样迟,“明日我便向父皇请旨!”
“作何?”走时清灵娇俏的嗓音,不谙世事,不明疾苦,此时却丝丝暗哑。
“拿西北的不世之功娶你,他若不许,我便亲自登门求亲。”
“那我父王母妃也不许呢,毕竟恭王殿下现在战功赫赫,丰神俊朗,恐怕永宁城里拉纤保媒的,都要把你王府的门槛给踩平了吧。”
他这个冷宫皇子不受宠时,时常有胆大的宫女自荐枕席,那秋波暗送的新鲜花样她也都是见识过的,那时只当热闹看笑话听,现如今只要想起旁的女子沾了她,便浑身上下不舒坦,拿乔拈酸吃醋劲竟也是一般无二。
谢宵这芝兰玉树的端方君子,在军营浸淫日久,倒也惹上了几分蛮莽和专横,“若成王不许,那本王就将你劫了藏在王府里,你生是我的人,死也不许旁人沾染半分。”
成碧破涕为笑:“姨母,再给我些许时日……”她伸出纤纤玉手向他讨要:“衣裳都被你扯坏了,那你欠我的莲花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