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了里间的狼狈:玄关处的帷帐被扯断、珠帘滚落了一地,还有些珠子被踩碎了;顺着被扯落的圆桌布旁有琳琅破碎的茶盏……
视线顺着凌乱的地毯向前,床铺上燃了一半的蜡烛头湮灭着、小小的玉鞭没头没尾地撂在枕边……血迹顺着床单蔓延到隔壁的小间,屏风被蹬倒,旁侧地上还有团在一处的纱,有点像玄关处的帷帐。
“什么味啊。”青果跟随云曦验尸数载,小鼻子尖得很,一下子就闻出了不妥。
云曦抿了抿唇,小丫鬟不知男女之事,她无从说起,半晌才含糊地道:“不好的味。”
陆青帆抬眸看了云曦一眼,即刻低下头搜查线索。
“乖乖,俩死者玩儿挺大啊!”冷海随自家大人办案无数、见过不少腌臜事,一眼就瞧出这房中人没干好事。
伴随着案子逐渐显现的轮廓,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四人查探了一番,云曦主仆就率先出来了。
她得去验尸。
“冉大人,屋内痕迹已经看过。咱们可以去验尸了吗?”
冉杓猜测过这清丽漂亮的小姑娘可能是陆大人的贴身丫鬟、亦或是侍妾,却独独没料到她竟是仵作。
“姑娘是仵作?”惊讶的尾音到后面都有些走样,冉杓说完之后赶紧轻咳掩饰。
“正是。”云曦从容颔首,温声追问:“可以验尸吗?还是这案子不能让女仵作办?”
冉杓暗暗责怪自己眼光狭隘,忙不迭道:“怎会呢?还请随下官来。”
“多谢大人。”云曦和青果快步跟上。
她心道陆大人猜得果然没错:两位死者身份尊贵,发现凶案时又太过不可描述,官府不愿接也不敢接,尸首只能留在琼芳别苑。
承郡王真是个倒霉催的。
冉杓对琼芳别苑各处十分熟络,七拐八绕地来到一处僻静的偏院。
“两个死者的尸首分别在左右耳房。云仵作还有需要吗?”陆大人比之冉杓的品阶高不知多少,他对云曦的态度都客客气气的,冉杓也不敢随便得罪人。
“不需做什么。只是云曦有一疑惑想请教大人。”
“云仵作请讲。”
“冉大人是第一次来琼芳别苑吗?我看您对此处十分熟悉,连这些林荫小路亦知之甚详。”云曦好奇地歪歪头。
冉杓哑然笑道:“下官也是第一次来。不过……”他指了指太阳穴:“这琼芳别苑的地图,却记得清清楚楚。”
云曦轻笑一声:“怪不得。冉大人有大才,日后必定前程似锦。”
说罢,她和青果略一福身,便径直进了左边的耳房。
目送云曦一行进房验尸,冉杓低声喃喃道:“借云仵作吉言……”
可他深知,年过不惑、晋升之路难如登天。
冉杓站在门边等了一会儿,看到左边耳房烛光照亮了窗户,这才溜溜达达地往回走。
耳房内放置着一口精致秀美的棺椁,应是上好的红木所制。棺椁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尸臭。
云曦和青果上前,棺内少女秀美的容颜泛着淡淡的青色,一些尸斑已经从脸颊顺着脖颈蔓延到了衣衫之中。
“小姐,看来死者的亲人是铁了心要讨个公道呢,连防止尸首腐化的香包都准备了这么多。”青果指了指棺椁侧面:除了陪葬品,泰半都是小香囊。
那物件她们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福禄香”。
“抬出来吧。”
云曦颔首,二人分开行事:她腾出干净的桌子铺白布巾,青果将尸首背出来放下。
不得不说,因了“福禄香”,尸首上不少线索痕迹犹在,可见青果判断无误,死者的亲人执意讨回公道,不愿让死者背负着污名而亡。
这世道对女子,到底是更苛责些。
“开始吧。”云曦戴上透明手套子,开始验尸。
死者的外伤不少,虽然被人细细收拾过遗容,毕竟是死去好几日的,此前没露出的尸斑痕迹尽显。
主仆二人只是看了个尸表,熊熊怒火便燃烧起来。
“简直禽兽不如!”云曦恨恨地道!
“什么混账东西,竟然如此对待女子!畜生!”青果咬着牙恨声道:“丢他们家仙人!不得好死!呸!”
如柳的弯刀切入腹腔,伴随着脏腑里爆出的真相,云曦才知道她们方才还是骂轻了。
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强抢官眷女子,还用下三滥的手段逼人就范?!
真真不得好死!
云曦一边验、一边咬牙切齿地让青果记录,等发现死者的死因后,两个女孩子皆是一默。
这世间最大的共情便是感同身受:感受到了凶犯对女儿家与生俱来的恶意。
那份恶意里掺杂着自以为是的轻蔑,连灵魂都透着恶臭,令人不寒而栗。
半个时辰左右,云曦主仆面色沉重地出来,进了右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