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韩默,男人有意无意地瞄向与韩默一衣带水的季袭明,如同文玩地摊上淘货的倒爷,目光随意而漠然地检验这个金龟婿的真伪,又好像是通过那几眼在感知对方的家世喜好。
“这是我表叔,我奶奶的哥哥家的儿子。”韩默这位表叔是定居在隔壁市,开了家小公司,生意繁忙,逢年过节都没时间走动,这次小妹结婚居然来了,韩默来不及意外,只以为是解围的救星,连忙给季袭明做介绍,“表叔好。”
季袭明皱起眉头,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表叔好。”
“嗐,达官显贵的还跟我们这种小市民客气……”韩默表叔不由分说把躲在身后的女儿往季袭明面前推,“看,这是我女儿,今年刚满十八,怎么样?”
“令爱很漂亮,”季袭明的嘴角挂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嘲弄,“看起来也懂事。”
“是吧,我这闺女从七岁开始就学跳舞,刮风下雨都在练,没偷过一天懒……这不,今年考上了首府的大学,”男人拍拍女孩儿的肩头,还作势捏了捏,语重心长地教导道,“还不和你袭明哥问好,你以后能不能在首府留下来,就得仰仗你面前……这二位了。”
三两句说完,表叔的目的昭然若揭,如若韩默仍然听不出来,就真的是蠢钝了。
整个帝国,上校军衔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绝对不是值得他这位表叔千里迢迢来巴结的对象。商人重利,渠道也多,张嘴“上校”,闭嘴“达官显贵”,没准比韩默自己更加了解季袭明的情况。
原来小妹的婚礼仅仅是套质量还成的桌椅,不巧的是,他这位表叔并非饭店经理,而是位只负责给主食配菜的大厨,难能可贵的头茬新贡米,没有八宝鸭,怎么也得就扣三丝吧,还能让他韩默这碟无关紧要的蘸料把来之不易的主食给糟蹋了?
被强推到两人面前的女孩儿挤出个生涩的笑容,拘谨地伸出手:“你好,默哥,袭明哥,以后请多多照顾。”
那只手空落落地悬在半空,也不缩回去,韩默心软,暗自叹了口气,轻轻握住女孩儿的指尖:“你也好,多年不见,长这么高了。”
季袭明的目光在韩默表叔和他女儿的身上扫过,最后聚焦在韩默脸上,须臾之后,居然笑了:“韩默,你们家的人,真有意思。”
“真有意思”是个模棱两可的评价,在不同的语境里相应的褒贬也不大相同,比如现在,季袭明的笑容礼貌疏离,说话也客气,但言外之意绝对不积极。
“把手机拿出来,”如果说季袭明看不出好赖的态度给了男人信心,那么韩默的闭口不言则给了他莫大的勇气,男人劈手夺过女儿攥在掌心里的手机,谄媚地邀道:“要不彼此留个联系方式吧,大家都是亲戚,以后联系也方便。”
“留韩默的吧,我容易接不到电话,如果有急事的话,找他也是一样的。”季袭明说完,手机适时地响了,他按下接听键,绕开父女两人往外走,“喂,我是季袭明……”
“那就加你默哥的吧,”一丝恼怒从表叔脸上闪过,然而他毕竟是位在社会上混迹多年的老江湖,很快掩饰了自己的不悦,把手机塞还给女儿,露出应酬时常有的笑容,“你默哥和袭明哥都一样,都是你的长辈嘛。”
宴席下午两点进入尾声,新人醉得迷迷瞪瞪,已经被抬回酒店房间了,餐桌上杯盘狼藉,服务员们陆陆续续地开始收拾残局,宾客们和主人家随性地聊上两句,便纷纷道别。
只剩下韩默还坐在位置上,听他这位表叔给他说大话。季袭明不知道哪儿去了,仍然没有回来,是直接走了吗?其实也能理解,孩子的事情本来就让他不痛快,还有个莫名其妙的表叔来套近乎。
“我呢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是迂腐的人,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表叔自以为戳到韩默的隐痛,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长辈姿态,语重心长地把握住韩默的手,把这笔上赶着的买卖粉饰得冠冕堂皇,“先说好,叔不是歧视,但你终究是男人……那是你妹妹,将来要是有孩子……”
话已至此,再多说就露骨了。
季袭明会喜欢那个孩子吗?或者换句话说,季袭明会喜欢她吗?
女孩儿局促地站在表叔身后,拿手机的手攥得紧紧的,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突起的桡骨小巧分明,小臂被另一只手挽着,纤细挺拔的身条一看就知道是学跳舞的。她低垂着头,表情晦暗不明,安静得像盏摆在货架上的台灯。
应该会的吧,他不还说她漂亮懂事吗?可能是空腹喝了两杯,韩默突然觉得难受,汹涌的胃液返上来,食管和喉咙一阵酸苦,他急吼吼地挣脱表叔的手,捂着嘴狼狈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跑。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啊?”表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韩默的不对劲,等到韩默踉跄奔远,才收回抓空的手,不满地垮下脸横了女儿一眼,“去看看。”
韩默酒量很差,但是酒品还成,喝多了也只是倒床上躺尸,从来没有闹事或者话唠,也没有吐过,那天他埋在洗手池里缓了很久,等到平复得差不多,用冷水洗了两把脸,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