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冲突。
又一天夜里洗虾,店里突然来了几个男人,当时周幼里正在后厨,听旁边的洗虾工闲聊。
和食品厂叠盒子一样,做这类工作的大部分都是女人,年龄上到一定的程度,女人的聊天内容常常囿于特定的话题,在十句以内回到自家小孩身上,说,养小孩花钱不计其数,奶粉尿布,长大了的学费,现在呢,在哪里上初中,学习堪忧,成绩不好云云。
周幼里并不清楚冯致的学习状况,第一天装模作样问了问,冯致拿出成绩单,上面写,年级二十。
周幼里评价:还不错嘛。
冯致冷眼朝她一瞥,收起成绩单,噼里啪啦地开关柜门,让周幼里噤声,惴惴不安地想到底是哪句话又不小心让他错以为是侮辱。
她偷偷看他脸,看到他吃了两天的蛋羹,晚餐有肉,气色似乎好了一点。就连关柜子也比以前大声了,周幼里想,从心底生出一种养小孩的成就感。
宵夜的时间点,餐厅里人群来往流动,后厨的女人跟周幼里说:你家小孩再大一点就好了,给朱老板儿子补课可赚钱了。我家小孩那是成绩不好,你知道吗,老板请的后厨赵师傅家的小孩做家教,一个小时就有二十块钱嘞。
她端着盆子,拿手肘碰了碰周幼里,周幼里会到意思,跟着起身,穿过后厨,看到女人跟赵师傅打招呼。
再往前,她们站在后厨的门边上,看餐厅里面,有个十来岁的小孩正在帮忙抹桌子。
旁边是朱老和两个年轻服务生板一起拉他的手,放下放下!诶这活哪是你干的?
朱老板说:你别抹了,你需要管这些吗,快给我好好学习!小孩吐了吐舌头,那我写完作业把我的游戏机还我!朱老板打他脑袋,就知道游戏机!小孩四蹿逃跑。
撞到了门口那几个男人身上。
周幼里一眼就望到其中一个,那人她认识的,是第一天来到这里时那伙讨债者之一。周幼里对他的深刻印象,停留在他那句你去卖啊,不就有钱可以还了。他说出这话以后,后面才有人开始起哄,她记得他好像是叫什么马。
后厨的门正对餐厅正门,小马进来,也看到周幼里,脸色变得暧昧。
哟,这不是嫂子嘛,怎么在这里啊?
朱老板愣,马总认识小张啊?
周幼里被拉了出来。
马莱笑嘻嘻说:可不是认识嘛,他们家老冯欠我们一百多万,丢下孤儿寡母自己跑了。
我说你啊,马莱对周幼里说,老公不靠谱,找个男人养呗。
他摸着周幼里的手。
周幼里反胃,开始起鸡皮疙瘩。
那手不退反进,得寸进尺地往下摸,摸到屁股,周幼里挥手,想也没想地打了他一个巴掌。
整个餐厅好像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虽说力道并算太不重,但巴掌声异常响亮,马莱捂住自己的脸,阴测测扫视噤若寒蝉的食客,那群人在对视的时候立刻埋头苦吃,假装没有看到。
然后,马莱才看着周幼里,斜眼笑笑。
他后退一步,巨力拍在柜台上,柜子上摆的酒瓶几个震倒,朱老板不敢扶。
马莱说:朱老板,这个月的钱
朱老板立刻打开收银台,从里面数出二十张一百,颤颤巍巍递了上去。
马莱收钱,捏在手里,钱被捏皱,他抬起手招呼几个男人回去。
行至餐厅大门,他又突然回身朝周幼里做了一个动作。
拇指和食指伸出,食指向上一抬。
吹熄。
小张啊,朱老板给周幼里推了瓶汽水,周幼里接过。
朱老板说,我内人跟你也差不多年纪,在家娇惯得很,菜都很少烧。我还是觉得小张以后一定是有福气的人,进个国企上班嘛,稳定。
周幼里不言语。
朱老板从收银台拿钱,数出两张,这,是你这两天的工钱。接着他又数出一张,你看才洗几天虾,手就被划成这样,做这个,真不是长久之计。
周幼里继续沉默,拿了钱,拿了汽水瓶子,晃晃,才讲:我想带回去给小孩喝。
朱老板说:行。
周幼里走之前,他又跟她说了一句话,马莱这个人,记仇,你千万要小心一点。
周幼里说:好。
但她有没想到,马莱直接带人堵到了她下班的路上。从厨房出来,整条街的垃圾堆在那里,有海鲜残渣顺着排水道流,又腥又臭。
她一出门就被马莱的人捂住嘴巴,拖到了巷子里面。
她咬他,使劲挣扎,但男人力气大太多了,仗着人多,几下把她拖走。
她被甩到了深巷的地上,巷子逼仄,左边是垃圾箱,右边堆了几个箱子,她能容身的地方变得更小。
马莱坐在她的腿上。
她被那种巨力坐得没有知觉,动也动不了,只拿手推,他轻松制住,把周幼里的脑袋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