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随着一道惊雷照亮天空,帝国都城迎来了自夏季以来的第一场雨。
豆大的雨珠纷纷砸落在已经被太阳炙烤数天的青石板上,为这座饱受酷暑折磨的城市带来了一丝清凉。
或许是老天为了补偿这些时日的亏欠,雨势越来越大,毫无止歇之意。
行人们踩着浑浊的水坑,匆匆跑到附近的遮蔽处躲雨,在雨中玩闹的小孩子被大人们唤回了家,打着喷嚏擦着淋湿的头发。
雨珠折射着斑斓的灯光,汇入行色匆匆的人流中,交织成一条怪诞迷离的河流。
柏兰独自行走在雨中。
他没有打伞,浑身被浇的湿透而狼狈,于慌乱的人流中孤身逆行。
大雨催促着所有人的步伐,每一个路过他身旁的人都在专心奔向自己要去的地方,没有目光为他停留。
雨模糊了一切,在这人影喧嚣中支起一方小小的隐秘天地。
雨水顺着头发流淌在柏兰的侧脸上,他出神地伸手触摸,满手湿润。
他有多久没有在雨天出门了?
他不知道。
柏兰仰头,闭着双眼,任由雨水冰冷的拍打在脸上。
他的世界从这一刻起开始安静。
……
“柏兰……”有人轻轻呼唤着他。
柏兰睁开了眼睛。
他正在躺在一个温暖松软的被窝里,浑身都透着暖洋洋的慵懒。
柏兰撑起身子向周围看了一圈,发现他正身处在法师塔的顶层,他的起居室。
窗外细雨绵绵,寒风一阵一阵的拍打着窗户。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房间一角的小壁炉被架起了火,橙红的火光在玻璃上不停跳动着,昏暗又温暖。
桌子上散落着杂乱的纸张,角落里放着一个小鱼缸,一团发光的小水母在里面欢快的游动着。
雄性塞壬蜷缩起长长的鳞尾,窝在壁炉旁的布艺小沙发上煮着热可可。
听见柏兰起身的动静,塞壬抖动了一下耳鳍,金黄色的瞳孔向他望来。
瑞克斯神色温和:“你醒了?”
“我怎么在这里?”柏兰捏了捏眉心,不答反问。
“你在雨中晕倒了,我就把你背了回来,给你换了衣服。”瑞克斯把一杯煮好的热可可递给了柏兰。
柏兰接过,用指腹摩擦着略微滚烫的杯壁,神情怔怔。
热可可煮沸的醇厚香气在小屋里飘荡,热气腾腾的水雾袅袅升起,凝结在玻璃上。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的听着木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良久,柏兰开了口:“我讨厌下雨。”
雄性塞壬放下杯子,做出愿闻其详的倾听姿态。
“雨……会让我想起一些事情,很痛苦的往事。”柏兰凝视着窗户玻璃上的滚落的雨珠。
“在那场雨中,我失去了很多宝贵的东西。”
“多到数不清……”柏兰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胸膛,那里有一条伤疤,被法术掩盖着,只有雨天才会显露狰狞,此时正汩汩流淌着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襟。
塞壬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肯定道:“你退缩了。”
“在你杀了泰勒主教的那一刻开始,你的意志就在动摇。”
“所以你来到这里,来寻找一个答案。”
“这场雨,是你在哭泣啊,柏兰。”
“……哭泣?”
“是啊,你的心在哭。”瑞克斯望着窗外,侧脸隐匿在阴影里,“自从我来到这里,外面就一直在下雨。”
“雨水已经淹没了一大半的塔身。”塞壬平静的补充道。
“这里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
“你真的很奇怪。”塞壬自顾自的说着:“你有着一颗柔软多愁的心,却坚持走在与心相悖的道路上。”
“我有点好奇,你会后悔你所做出的选择吗?”
柏兰低低笑了,他的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从伤口流出的鲜血滴在地板上,只能用手徒劳的捂着。
短短几分钟内,他已经被彻底染红了。
“我从不后悔。”
塞壬怜悯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你得离开了,柏兰。”
瑞克斯走到窗边,轻轻打开了窗户。
清冽的水汽被寒风送进了室内,吹灭了壁炉内燃烧的火苗。雨雾充盈在小小的房间里,纸片到处飞舞,星光水母也从鱼缸里游了出来,围着桌子欢快的转了一圈。
房间内一切事物都在越发浓郁的水雾中融化崩塌,消散于空气中。
“向前走,柏兰。”
“永远不要回头。”
塞壬悲伤的面孔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身影渐渐透明,只余下悠长的叹息。
时间再次开始向前流动,柏兰裹挟着满身水汽,踏进了现实的雨中。
他独自撑着伞,站在这单调的黑白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