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鸽传来的书信连拆两封,没有任何好消息告知,他向来有好的教养,但这会儿再也耐不下性子,将手中的书信一团,直接扔进身旁的火炉中,任它们瞬间被火焰吞噬。这动作太大,牵扯到他后心的伤口,惹得他发出一声闷哼,他咬了咬牙,甚至有些气急败坏,“派出去那么多人,怎么会寻不到人?”若非他身受重伤,早应该亲自去寻,他一向知道裴瞬的冷酷无情,不知道姜涟会不会受他战败怒火的牵连。梁进忙扶住他,好声好气地劝慰:“主子别急,您身上有伤呢,可别因为着急伤了身子,宫里宫外现在都不太平,擎等着您坐镇呢,您可要好好保重才是。”他放慢动作,试图消化身上疼痛,但是伤口着实太深,连太医都说若是再深点,恐怕都留不住他的性命,所以那种切骨的疼痛,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子消去的。可身体上的痛难抵心头焦灼,若是找不回她,保重身子有什么用,维系宫里宫外的太平又有什么用,他简直像一个失了魂的昏君,又吩咐道:“再派出一支侍卫去,既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朕不信寻不到人。”梁进慌忙应下,“是是是,都听主子的。”皇帝这才缓过一口气来,突听外头传来叫嚷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小太监随即进来传话,挠着头很是为难,“主子,太后娘娘又来了。”太后不是第一回 来,皇帝一直以冷待处之,可他们当奴才的却不敢不理会,只怕稍有不慎便开罪了她。皇帝正在气头上,满腔的不满等着发泄,太后算是恰好撞了上来,他叫梁进给他披上衣裳,命人让她进来。太后原本还趾高气昂的,待踏过门槛的那一刻,身子霎时垮下来,气势上已经矮下一截。皇帝端坐着,习惯性带着笑,语气平和:“太后今儿过来,又是为得什么?”太后早恨透了他,她脸上不盛事儿,任何情绪都外露出来,眉眼之间满是怨恨,只问:“摄政王现下在何处?”皇帝暗骂声蠢货,面上神情自若,“朕也想寻他呢,太后若是知道,不妨告诉朕,若是能叫他老老实实回来,朕可以留下他的性命。”太后对那夜造反的事只知晓大概,早明白境况不大好了,可还是不死心,非要到他跟前求证,听了这话高悬的心终于狠狠沉下去。可她真不甘心,是他们一手将皇帝推到九五之尊的位置,皇帝却反过来整治他们,气极怒极,说话都口无遮拦起来,“皇上如今威风了,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却忘了当年在平州时,是如何讨好我们才能到京城来。”
他向来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不为着她几句挑衅动怒,曼声道:“太后娘娘来若是为叙旧,朕真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太后的脸被气得发青,尖声道:“你从最开始便打定了主意,靠着扮猪吃老虎的招数,踩到我们的头上了。”“太后此言差矣。”皇帝用手腕支住头,态度不冷不淡,“你们也并非真心辅佐,想要的不过个傀儡皇帝,既然互相利用,谁也不必指责谁。”太后顿了顿,又要狡辩:“不管如何,是谁……”他不想再与她啰嗦,出言打断她:“太后娘娘,即使摄政王造反,朕念着你的旧恩,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呆在后宫,朕自然放你安心颐养天年,但若是你偏偏要折腾,那可怪不得朕了。”太后尝过权势的好处,一朝跌落谷底,实在难以接受,犹如发了疯般尖声道:“要本宫屈尊就卑地活着,还不如一死来得畅快。”皇帝面上的笑霎时散尽了,“若太后下定决心,朕自然不拦着。”太后被他激得不上不下,咬着牙身子直打颤,知道自己的尊荣或许到今日就结束了,如此下去,再也没有值得恐惧,恶狠狠道:“皇帝啊皇帝,别以为坐上皇位就是好的,就算本宫死了,也在天上瞧着你,等着你栽下来呢。”她的话对于皇帝无关痛痒,他再也没有耐心听下去,摆手嘱咐随侍的人,“太后不大清醒了,快把她请回寿宁宫去,着人仔细看着,别惹出什么事端来。”随后便有人上前束住她的双手,拉着她往外走,她也顾不得什么太后的尊荣,极力摆着双手挣扎,身上的衣裳揉出一道道褶皱,连带着发髻上的金簪都松下来,几缕发丝垂落,她好像真成了皇帝口中发了疯的人。皇帝亲眼看着她被人拖出去,觉得实在没有什么意思,又有太监传话来,说是林府的喜娘寻到了。他沉寂的双目顿时活了过来,忙问:“她说什么?”那太监暗暗窥了窥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话:“她说那夜摄政王和姜姑娘是……是在府上拜过堂、喝过合卺酒才走的。”梁进暗道不好,这样的消息还不如不传到他跟前,平白叫他难受,人家成了举案齐眉的夫妻,留他一个人还在这担心姜姑娘的安危,真真是杀人诛心。可皇帝却道声好,众人正不解,当是皇帝被气昏了头,却听他解释道:“生死关头,摄政王还想着先成亲,自然是爱敬她的,那她眼下想必是没有危险的。”此时此刻,他只希望她是平安的,除此之外的都可以暂且忽略,成了亲也不要紧,她只要心里还有几分是他,他不在意那些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