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熄了灯,捋了捋颈后的头发,坐在床沿脱掉鞋子缓缓躺下,面容娴静的佳人彻底放松下来,缓缓闭上眼。沥沥不绝的声响逐渐强势起来,没多时,平躺着的人轻轻侧了个身,原本搭在小腹上的手腕随即搭在了枕头上。这样的姿势维持了不过五分钟,被窗外的雨声惹得心情浮躁的人翻了翻身子,最后坐了起来。
韩婧嫚打开虚掩的卧室门,看了眼角落里睡得安稳的小家伙,她走到窗边拉开帘子看向外面。漆黑的雨幕下一片肃穆,只有公寓楼下隐约可见的莹莹路灯下似乎能看到地面上涨的积水。
韩婧嫚敛着眉将窗帘合上,眼神却不自觉望向此时风平浪静的电子门铃。
凌遇心想,要不等天晴了去办一个出入证吧。可办理小区的出入证应该要户主签字吧,不知道韩婧嫚愿不愿意给她签字。想到这里,凌遇不觉笑了笑,应当是不愿意的罢。那人肯定是恼自己了,都不肯见她一面。
今天在公司是她意气用事了,见韩婧嫚同李慕茵在一起让她签任命书,以为是奶奶捏住了那人短处,加之当年被逼离开的怒意涌上,误认为李慕茵和言近儒一样也是想拿韩婧嫚威胁自己,竟忍不住当面撒了气。
这下好了,原本是送花来给人赔礼的,结果不仅吃了闭门羹,还被罚在楼下淋雨。冷倒是其次,以前为了堵那些刺头客户签单的时候也不是没冻过,这些她早就习惯了。主要是晚上担心花店那边下班早,她走得急,庄知蝉给她装的药忘在公司了。在雨里站了许久,她现在开始胃疼了。
凌遇单手抱着花,另一手捂着胃部缓缓揉着,她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把手里的包装弄得简洁一些了,现在底部吃了水,沉得要命。
将遮住自己视线的湿发往两侧拨了拨,凌遇突然想起了当初她被污蔑带去警察局的时候。她一个人无助地坐在冷冰的地板上,看着栏外的警察对抓来的犯人毫不客气的询问,还有中间夹杂的咆哮和怒吼,她害怕地抱紧了双臂。心中默念乞求有人可以帮帮她,带她离开就好。
于是那人真的出现了,她说,傻瓜,我是你的监护人啊。监护人,监护人…凌遇反复咀嚼这叁个字,湿漉漉的眉梢眼角不自觉弯了弯。
韩婧嫚撑着伞沿着小道一步步走向小区门口,骤雨啪嗒打在伞面上消融后化成股滴落。排水口甚至都来不及将她脚下的积水接过去,她就这么下了楼鬼使神差地朝外走去。当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站在雨中一动不动时,韩婧嫚握住伞柄的手指蓦地收紧了。
凌遇将酸麻的胳膊换了边,想着该怎么把花里的水倒出去,直接翻过来可以吗,花瓣不会掉出来吧,要不要等明天再去买一捧新的才好。周围的雨声像是被消了音,只剩伞面接住的那一片嗒嗒声格外清晰。她眨了下眼,雨水跳下睫毛,湿润的眸子看清了伞下的那人。
“韩…姐姐。”
这人一开口,脸颊上还有细碎的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身上的衣服简直不能要了,大衣俨然是吃不住再多的雨水了,下摆直接在淌水……深色的裤脚贴在腿上,整个人立在那里,就是一个水人。
“为什么不回家?”韩婧嫚看着面前这人苍白寡淡的脸,在离凌遇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平静地开口问她。
“我…”
凌遇紧张到牙关发颤,见到心上人毫无预料地出现在眼前,之前酝酿好的道歉的话语瞬间忘了个干净,也不记得自己护了一晚上的玫瑰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心底的欢喜焦虑交替着一阵一阵往上涌着,连抱着怀中花束的手都慌得不知往哪里放才好。她这才惊觉自己到底有多么想念她,想念这个伞下的女人。
“淋雨的样子,很傻。”韩婧嫚皱了皱眉,毫不留情地批评凌遇的这种笨蛋行径。看着眼前这人听了自己说的话,那双眼睛里才亮起的光竟有了些许黯淡,她按下心中的悸动,接着无情道,“离开了四年,凌总还是这么孩子气。”
凌遇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人,心口像是被小刀剐着,一刀一刀割得将她遍体鳞伤。可是,她就是舍不得啊,好不容易将人寻了回来,心尖好似才活过来,怎么也不能再弄丢了。
不管是嫌她傻也好,觉得自己是装可怜博同情也罢,她认定了就不愿分离。那种锥心刺骨的疼,不能再多受一次了。气她也好恼她也好,她只管掏出自己的心送上去,百倍千倍地哄回去,只求这人不要不理她。
见凌遇只是煞白着一张脸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说话,称职的雨水没有丝毫倦怠地浇到这人脸上,没有血色的唇瓣动了动。韩婧嫚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说话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冷意,“雨下得很大,凌总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惹得其他人替你担心,这种行为不免过于幼稚。”
凌遇抱紧了怀中的玫瑰,高瘦的身子似乎瑟缩了下。
韩婧嫚无波无澜地走上前,将捏在手中的另一把伞递了过去,“如果不嫌弃,这把伞可以借你,请回吧。”
递过去的伞悬在半空,见凌遇没接,韩婧嫚直接将伞塞到她手中,抿着唇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