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太子十岁生诞那日,四方祝寿,奇珍异宝堆满龙宫前边的半片广场。记礼人数不够,还得从虾兵蟹将那调遣些许过来。璃妍焦头烂额地指挥着宫中秩序,安排贵宾落座,一转头,就见伏剡的贴身婢女苦着一张脸游了出来,右手边的衣袖不知怎的也缺了半片。璃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抓着了她:“如何,陛下准备好了没有?”
那婢女本是珠蚌成精,平时行动不紧不慢,就连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此时却见她耷拉着眉毛,就连鳃边都愁得冒出了些许蚌壳细纹,见了璃妍,便如同见了救星:“妍姐姐,你快些来舜息宫看看罢。”
璃妍大感不妙,所幸她在伏剡身边伺候久了,也熟知这条龙的尿性,很快便稳住心神,跟着月蘅前往舜息宫的方向游去。
刚入殿门,便见地砖上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零碎物件,凌乱程度与她离去前的模样几无差别。此次辰宴的主角,东海太子迹青,还穿着尿布坐在床上哇哇大哭,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蛋哭得我见犹怜。而他那不靠谱的爹,这片海里的最高统治者伏剡,正一脸暴躁地伏身在箱边找些什么东西。见璃妍来了,他如获大赦,指着在床上哭生哭死的小龙崽道:“阿妍,你快来看看,这小崽子究竟要什么东西,不给就不穿衣服,t……”
他刚想爆一句粗口,顾念孩子在场,又生生地忍住了。璃妍在外头忙得天昏地暗,回头生日宴的主角连衣服都还没穿,气得赏了伏剡好几个白眼。她将迹青从床上抱了起来,哄了哄:“乖囡囡,乖囡囡,莫哭了,告诉你爹爹,你究竟要什么东西鸭?”
真龙自古不分性别,伏剡更喜欢女人,就给迹青取了个人类唤女儿的昵称。迹青见靠谱的璃妍姐姐来了,渐渐止住哭声,小脸红扑扑地打着嗝,奶唧唧地挥了挥小手:“拨拨……拨拨……”
璃妍了然, 抱着小太子一路游,游到一处地砖上,捡起一个边缘镶满贝壳的拨浪鼓:“是这个吗?”
“嗯嗯,拨拨……”
迹青得了想要的玩具,便也乖巧地不再吵闹,叫侍女为自己换上生辰宴会上要穿的礼服。伏剡见璃妍面色不善,有些讨好地笑笑:“得亏是你,一听就知道小家伙要什么,你说我这偌大的龙宫,要是离开了你,又该何去何从……”
璃妍没好气道:“陛下有空同奴婢说这些有的没的,不若早些过去准备罢,宾客可都在前殿候着呢。”
伏剡只好讪讪地住了嘴。他与璃妍一道长大,说是主仆有别,实际两人情同兄妹,被这么没大没小地刺了几句,也不会觉得怎样。
等换上锦袍,冠上玉冕旒珠,伏剡身高体长的,这才显出些许四海之主的气魄来。
迹青新生的犄角幼嫩,便没在头上戴什么冠帽,短小的四肢缩在一块儿,被伏剡抱在怀中,远见就像个雪白的团子。他还没学会如何幻形,长袍下伸出的龙尾软哒哒地缠绕在伏剡的臂膀上,尾尖时不时地晃悠两下,一派天真娇憨的模样。
璃妍一面替迹青整理颈边的衣襟,忍不住盯着他嫩白的小脸,感叹道:“太子转眼就十岁了……”
伏剡在一旁嗤道:“是啊,才多大的年纪,刚从蛋里钻出来呢吧。你小姑娘家家的,别学那些个老头子说话。”
璃妍被他这么一说,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立马收回了手:“陛下说的是,那么奴婢告退了,还请陛下早些去赴宴。”
说完,便气鼓鼓地甩着尾巴出去了。伏剡在她背后学着鲤鱼精的模样张了张嘴巴,挤眉弄眼的样子看在迹青眼底,又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伏剡用食指刮了刮他的脸颊,亲昵地低声道:“还笑呢,小坏蛋。”
宴会时,伏剡坐在首座,手边几个都是他从小一块长大的亲生弟兄,如今各自分封诸海,已是许久未曾团聚了。
十年之前,兄弟几人得知伏剡身边莫名其妙地多了颗龙蛋,而生母其人不知所踪,也都没有多想。他们龙族性情本淫,为妖又多为放荡不羁,一不小心在外留情,进而诞下子嗣,也是常有的事情。
伏剡落座没多久,一旁的伏和便顾自凑了上来,对正嗦着拇指的迹青张开双臂:“我的好侄儿,长得真乖,伯伯抱抱……”
伏剡面不改色地移了移手臂,将迹青抱得更远了一些。伏和睇视了他一眼,伏剡面上微笑,道:“你不是去天庭拜谒了吗,不过几多时日,这就回来了?”
伏和作为为数不多知晓迹青来历之人,闻言,游移开目光,有些心虚地笑了一笑:“这……不过是看望一个故人,能花多少时间。况且青儿难得庆生,我这个做伯伯的,哪能不到场。”
伏剡皮笑肉不笑道:“兄长费心了。”
纵使龙族的生活方式骄奢淫逸,但因为真龙灵力过于强盛,寻常妖族难以承受龙胎的孕育成本,导致龙族一脉子嗣稀少,几十年间也难见一胎新生儿。说完,伏和又向前伸了伸手臂,希望能够逗一逗这个长得冰雪聪明的小娃儿。
但伏剡犹不搭理他,伏和觑着他的神色,心道幸好本王早有准备,便从袖中掏出一颗夜明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