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剡饮完酒,本就有些困顿,核对礼品到一半,就甩袖子不干,兀自睡觉去了。
第二日,天庭所下发的命诰里并无降雨一事,伏剡索性睡到日头三竿,鼾声震天如雷。若不是迹青提早醒来,闲来无事揪着他的头发玩儿,伏剡能将这一天的时间都这般闲散地交代过去。
伏剡穿好衣服,任由迹青手脚并用地趴到自己肩上,尾巴如同小蛇一般,逶迤地缠绕在他的脖颈两侧:“嗒嗒……嗒嗒……”
伏剡敷衍地呼噜了一下他的脑壳:“乖。”说罢,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游出了寝宫。
书房的桌上还摊着昨夜未梳理完全的礼单,璃妍在一边替他整理折子,时不时地还要托一下迹青的屁股,免得他在自己亲爹身上爬着爬着,不设防地摔到地上。
伏剡一面翻看,一面在那啧啧感慨,璃妍都不稀得搭理他。直至那边传来一声充满疑窦的“嗯”声,她才撩起眼皮,看了过去:“怎么了?”
“丹华宫,那不是礼华那g……的宫殿吗,他怎么送东西来了?”
伏剡贵为龙族之首,御下统率九州妖兽。他虽然不是个土生土长的仙籍人士,但因其族群自成一脉,世代司掌降雨一职,也算位列半个仙班,因此提到天上的神仙,伏剡的语气也是没多大敬畏的。
尤其礼华这厮,在伏剡还是条未成年小龙的时候,两人便在东海岸边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大名鼎鼎的玉华仙君,也不过成年人膝高的小豆丁一个。他出身高贵,自小养在父兄身边生活,举手投足之间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傲慢,见了伏剡的第一面,便很是鄙夷地说了一句:“这便是东海真龙?怎这般秃?”
伏剡那时正逢换鳞期,一身银灿灿的铠甲被剥落得黯淡无光,最恨别人拿此说事。听完礼华的评语后,他立即从鼻腔里喷出一口龙息,也学着那口吻道:“哪来的黄毛小儿,东海风大,这般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一仙一龙,二者隔海相望,一见如仇,互往说了不过几句,就龇牙咧嘴地掐了起来,把那片海域搅得几乎天翻地覆,波滚浪涌,引得附近不少不明真相的平民百姓前来围观,所造性质之恶劣,令龙王震怒,最后两个人都被各自的监护人按着脑袋拎回家思过去了。
龙族不是个爱溜达的个性,伏剡自接替父亲衣钵之后,几乎常年都待在东海一带,只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才带着一众小弟前去天庭述职,只等玉帝金手一挥,给他赏赐点年终奖啥的。
礼华因幼时那事,也歇了下凡游历之心,几百年间,这两位冤家也没见过几次面。偶然间碰见了,也要相互呛几句嘴,闹得各自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礼华平生最好面子,死对头儿子的生日,他怎舍得拉下脸面,送给东海这样一副厚礼?
伏剡只稍微一想,便立即沉下了面色,将手中的礼单一甩,拍案怒道:“伏!和!”
迹青看着暴怒的老父亲,不明所以,用小脸颊蹭了蹭他,咕噜噜地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要说伏剡这几个同胞兄弟之间各有什么特色,谈及伏和此人,只一言便以蔽之:嘴巴大,大到漏风。
他说去天庭访友,什么也没同旁人说,伏剡信了他才有鬼了。
从他嘴里传出来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伏剡盯着礼品单上的“丹华宫”三字,磨牙嚯嚯,几欲将这张锦帛撕扯殆尽。
璃妍生怕缠巴在他身上的迹青被殃及鱼池,急忙将小太子捞了过来,放在一旁的软垫上,给伏剡捏了捏肩膀,非常不贴心地安慰了一句:“陛下息怒。”
迹青跟着婴言婴语:“嗒嗒,咘咘。”(爹爹,不气)
伏剡怒极,这时也不顾及一旁的迹青了,咬牙切齿道:“礼华,畜生!”
璃妍立即捂住了迹青的耳朵。
“他知道天庭送礼会恶心我,偏要送!他娘的,送的还是劳什子的玉颦山川卷!老子最烦他们仙人宝贵的这些东西了,不值钱!”
璃妍跟着附和:“是,真不是东西。”
伏剡一甩袖子:“下次见面,我非得把他那炉破丹给踢了。”
他仰坐在贵妃榻上平息了片刻,又手臂一挥:“把东海南边的通口给我封了,平民商贸往来不管,只要是从南海龙宫来的,一律给我踹回去。”
璃妍抬眼看了他一下,欲言又止。
伏剡道:“我什么也不想听,你立即去做!”
璃妍叹了口气,摸了摸迹青的小脑袋,只好游出去宣令去了。
而另一厢,天庭。
礼华同好友雪珩对弈,棋到落时,面上总忍不住泛起一股诡异的微笑,惹得雪珩时不时地望他一眼。
两人话里闲谈,雪珩呷一口茶,问他:“今日可有什么好事,把你乐成这样。”
“你看出来了?”礼华闻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面颊,笑道,“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先前给一位故友赠了贺礼,在猜想他受到礼时的反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