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角落，一只潮虫爬上手臂，然后迅速退去。我怀疑它厌恶伤口里渗出的液体，太脏了，即便我在一片黑暗中看不见任何东西——那个男人总是这么说——他喜欢咆哮，醉醺醺地捏紧火钳，灼烧我的皮肤，除去那些污秽。

我和潮虫的共同点在于，我们都有极其厌恶的东西：如果我有办法折断坚固的铁条，可能我会选择逃离，扶着涂满奇怪符号的墙壁、穿过那扇紧锁的大门。

“你必须……永远留在……魔鬼……”男人曾如此咒骂。

老实说，我不认识他，或者我的脑袋早就坏掉了，什么都装不住，无论是他还是别人，我只知道自己在这里活了足够长的时间。我厌恶他的肥胖，厌恶他屡屡伸手却又缩回，然后斥责是我在诱惑他堕落，咒骂我肯定会毁灭一切美好。

我不明白这些强烈的情绪来源何处？和我的过去有关？还是和我的未来？

除了男人，偶尔会有不速之客来到这里，一个年轻人，自称刚搬到这座小镇，他叫萨提。他的好奇心过分旺盛，所以他偷偷跟踪男人，钻进昏暗的地下，并发现了我。他说：“我没想到老鲍勃会做出——天哪，你伤得好重。”

萨提似乎想把我救出去，可惜老鲍勃，我第一次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他太警惕了。我没有名字，没有过往，因此我对此不予置否，反正我在黑暗中待得够久了。

“这不是你的错，他怎么能把你关在这里？他真是彻头彻尾的恶魔！”萨提道。

由于他的安慰，我开始有了期待，真奇怪啊，他长得那么美、声音又那么好听，竟然喜欢这么脏污的我。直到今天，我发现老鲍勃没有出现，滚烫的火钳也没有及时按压在我的后背或者手臂上。

突然，我听见潮虫四散，门被打开了。我感到害怕，当我被抱出去，阳光照进我的眼睛，太灿烂了，我还以为自己要被烧死。那些人说，我是被囚禁了，一个叫老鲍勃的疯子遵循父亲的遗言，坚信有魔鬼要毁灭世界，多年来一直把我关在废弃教堂的地下室。

“……他的父亲是精神疾病的受害者，掳走无辜的人，指责对方是魔鬼；他也继承了这种疯狂的感情，这是一宗令人感到悲哀的悲剧事件。”这是我在伤口痊愈后，从报纸上读到的话。

我终于想起了一点点事情，比如我一直被关在笼子里，周围的墙壁和地板画满了所谓克制魔鬼的符号；老鲍勃不是第一个囚禁我的人，当然，他的父亲也不是；在我非常激动的时候，我会控制不住后背冒出来的黑色骨刺，它们曾经被烫到干瘪、尖锐，但我清楚它们的空隙能重新被肉膜填满、撑开……

萨提完全不害怕，甚至故意在我们还身体相连的时候伸手抚摸，让我战栗。人人都称赞他是善良勇敢的年轻人，擅长观察，举报了自己作恶的叔父，并愿意赎不属于自己的罪，救助、照顾无家可归的我。但他们从未见过他的这一面。

“它们不丑吗？”我看向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比我曾在昏暗烛火中见过的更深沉，像一阵蓝灰色的雾气：“不，它们很漂亮，你也是。”

“你呀，你真是个疯子。”

远比被我影响的所有人更疯狂。

于是我不再问，相比谈话，我更喜欢与他接吻。他当然知道我在想什么，欣然接受了我的亲近——当初老鲍勃将他接过来，不就是为了让他作为驱魔人家族唯一的后代，继承所有财产，包括我？

只不过，他实现对方愿望的方式不太一样，追求的结果也略有差别，仅此而已。

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