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好自己,孩子。”母亲总是忧心忡忡。
我明白她的苦恼从何而来:现代医学已经无法治愈我的心脏疾病,她只能寄托于古老的巫术,就像母亲那一支祖先所做的一样。每个月末,她都会把草木碾碎制成染料,涂抹在我胸口,那些图案繁复而诡异。
但我自认为自己还算健康,除了不能进行剧烈活动,我上学、考试、兼职……几乎和别的年轻人没有区别。我甚至比班上另一位学生要幸运——他叫布特,虽然很聪明,但右腿残疾,总需要拐杖帮忙。
我很快和布特成为朋友,试想一下,体育课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坐在树下,很难不熟悉起来吧?他是个很温柔的男孩,老师们对他印象很好,而在我面前,他也经常露出好看的笑容。于是我告诉他更多,更多关于我的事情,比如母亲独自养育生病的我,比如小时候我曾以为母亲是女巫,比如我幻想过自己可以当一名运动员。
“我有时候会庆幸,还好母亲没有出事。”我眯了眯眼,“我不知道父亲是谁,她无依无靠的,又仿佛无所不能。”
布特轻拍我的手背:“这不是你的错误哦。”
对,我清楚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无论是一无所知的婴儿的我,或者难产的母亲。事实上,我只是想要说,每次对上布特的眼睛,我会不自觉把心里所有情绪都翻出来。
他就像有让人喜欢的魔力一般。
然而,班上那群“坏小子”厌恶他,经常找借口欺负他。起初我并不知道,后来某一次回家,经过小巷的时候,我发现布特浑身脏兮兮地摔倒在地,拐杖也不见了。
“没关系。”布特下意识朝我笑了笑,“我没有受伤。”
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发生了有一段时间,刚开始只是小打小闹,但渐渐地,事情发展成了“霸凌”性质。布特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在好心人资助下有了读书的机会,也许那些人就是看在他残疾、没有背景的情况下,把他当做乐子。
我们找过老师,明面上施暴者被惩罚了,但背地里,他们会把布特欺负得更厉害,连老师都管不过来。我也曾经求助于母亲,但她反而叮嘱我:“如果……保护自己最重要……远离问题……”
我不太高兴,因此只能尽量和布特待在一块,没多久,那群恶心的家伙又开始编排我们是同性恋。这让布特很惊慌,不过我能看出,或许,他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才会下意识选择疏远我,害怕我受到牵累。从这时起,我有些厌恶自己的身体,我渴望变得强壮,强壮到可以保护他。
这一学年结束前,学校组织了一次远足,在树林附近。我被安排布置帐篷,抬头一看,原本坐在不远处的布特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心里突然一紧,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直觉,总之,我马上在四周寻找,但所有人都在忙。直到有人突然告诉我,那群“坏小子”也不见了,可能在溪流方向。
“娘娘腔……”
“瞧啊,这个恶心的家伙爬不起来了。”
“哈哈他应该在这里过上一晚!”
当我循着声音靠近,我看见布特被推入溪水里,因为残疾的腿,他很难爬起来,像一条被扔到岸上不断挣扎、喘息的鱼。欺负他的人还不过瘾,将拐杖扔得更远,然后兴奋地朝他的脑袋踢了过去——
我终于明白母亲真正的忧虑来自何处:
她在探索巫术的道路上犯了大错,同时,压制恶魔的力量并不容易,更何况它有着孩子的无辜面貌。她既恐惧,又不忍心杀死对方,便唯有一次次让恶魔相信,它是足够弱小,无法伤害任何人。
现在,我抱起低声说绝不会将秘密告知他人的布特,他依赖地蹭了蹭我的脸颊。
我和他都知道,没有什么恶魔,没有撕裂肉体的利爪,也没有报复。至于那群受重伤的家伙,只是不幸被野兽袭击了,毕竟这里可是树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