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朗先生”是一只猫的名字。
我在家附近偷偷养着它,直到妈妈发现了这件事。她一向讨厌小动物,除了山羊,我们的小农场里只有那些目光呆滞的黑家伙,所以她很快把沙朗先生杀了。
当我发现的时候,沙朗先生已经被埋在土里,就在一丛灌木下。我没有将它刨出来,事实上,之后有更多它的同伴被送进去,例如野狗、被割喉放血的羊、不听话的男人……妈妈很擅长做这些,自从她相信那个古怪的宗教,她总是这样。
“孩子,如果你足够虔诚,你就会听到神的声音。”妈妈在每个早上叮嘱我,在她眼里,沉默寡言的我是不及格的,哪怕她从小培养我,我依然没有一点能沐浴圣音的气质。为此,她用过很多手段,甚至差点将我像沙朗先生那样杀了,但结果是徒劳的。
她就是个疯子——我在深夜醒来,坐在窗边,紧盯着那片越来越茂盛的灌木——沙朗先生还在那里,我知道,它舍不得离开我。
因为想要靠近沙朗先生,我开始帮妈妈埋葬尸体,人和动物都有。我不会报警,毕竟这里总是混乱,毒贩和流氓整日游荡,警察也尽是收受贿赂、酗酒的混蛋,不同的诡异信仰像纠缠在一起的毒蛇……
否则,妈妈怎么会活得如此滋润?在她犯下诸多罪行之后?
当然,我不否认自己帮凶的身份,也不会厚脸皮摆出受害者的姿态,只是沙朗先生的死亡让我更孤独了。我是那么喜欢它,喜欢抚摸它软绵绵的毛发,喜欢它亲吻我手背的带刺的舌头,喜欢它捕捉猎物时隐隐的野兽风范。我后悔没有对它更好,因此我总在注视那片埋葬了它的土地。
妈妈却不会后悔,唯一能牵动她情绪的,便是一次又一次献祭失败。我觉得她很可笑,每次都会朝我大喊大叫,但我低下头,一边无声地笑,一边往灌木丛的方向拖动又一具尸体。
她的确是个疯子——我听见沙朗先生的嗤笑——当年她失手杀死深爱的、经常出轨的丈夫,为了逃避,变为邪门宗教的信徒。她深信神明可以挽回被破坏了的幸福,只要她足够虔诚,所有苦痛都将消失,仿佛那个背叛她的男人会复活,再次成为她忠诚的挚爱。
今天是绝妙的月食夜,妈妈决定狠心牺牲我,她知道我瘦弱,不堪一击,所以没有防备我的逃跑。我重重摔进那片灌木丛里,我听见骨骼从土中翻涌而出的气味,新的“沙朗先生”抓住了妈妈的手臂,把她甩到了一边。
事实上,我一直都能看到他,他是我的猫,是夜深人静时浮在灌木上空的黑色身影,是那些交错的骨骼和血肉经过献祭而召来的神迹。只是妈妈从来没有注意,一直以来她所期盼的东西,就发生在这里。
“沙朗先生,你不能杀死她。”我开口了,“她必须为我们、为你吸引更多祭品,这样你才能变得更完整。”
他顺从地收回利爪一般的手,搂住我的腰,脑袋靠在我肩上,像以往那样发出类似笑声的咕哝声。我闻到他身上的气味,那是一种草叶、尸骨和泥土混合的气味,但我知道,很快它就会消失,就像他会变成不被任何人怀疑的沙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