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玄衣将两个儿子赶走后却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负手望着门外那条通往山林深处的幽径小路,思索起近段时间有关于失心人的事情来。
湛卢山上不断出现相枢入魔的人,他让诸葛青衣全权负责了此事,并打算等到大会结束后再请太吾传人出面解决。
一来是因为这些失心人大多是不会武的平民百姓,威胁性较低,暂时把他们安置在天权阁也算稳妥;二来,现在是鸣兵大会期间,若大张旗鼓将失心人的事搬到台面上,难保那些惟恐天下不乱之人不会借机生事。
但这几日被收押在天权阁中的失心人发狂得越来越频繁,尽管他已经加派了看押的人手,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所以他打算去拜访一下那位太吾传人,希望她可以出面,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先救治一批失心人,这样情况能改善许多,但如今他却有些犹豫了——
他怕请出了那位一身桃花的太吾,反倒惹出更多麻烦来。
如此思虑半晌,诸葛玄衣还是决定明日亲自去拜会一下太吾传人,失心人暴动所带来的影响远比几个年轻小辈间的打打闹闹要严重得多,小辈们可以分不清轻重,但他这个铸剑山庄的庄主却得以大事为先。
诸葛玄衣在月色里大步而去,而这时,山庄的东边,一处灯火通明的院落中,岳星楼正湿着身从浴桶中走出来。
“查清楚了?”
他接过顾六递来的沐巾,一边擦水一边问话。
顾六站在屏风后,恭敬地低着头:“是,他在午时左右从西南方向的偏门回到了山庄,随后直接下了山,弟子派人跟着,发现他径直出了城,往西边去了。”
“出城了?……之后呢,有没有继续跟。”
“有,但……因为山路崎岖,人迹罕至,那两名弟子怕露了行藏所以跟得有些远,结果跟丢了。”
岳星楼丢开沐巾,从衣架上取过干净的里衣随意披在身上,脸上神色淡淡,似乎并没有因为跟丢了蒋灵梧而动怒,只沉吟道:“西南边的偏门……那边有什么?”
“有处僻静的外院,”顾六回忆了一下,“叫作‘蒲竹居。’”
“谁住哪里。”
“是个画师,坊间有个别号叫‘拂月青冥客’,诸葛玄衣对此人的画作青眼有加,十分推崇,”顿了顿,又继续道,“夫人也很喜欢他的作品,听说靳门主前不久刚从他手下买了一幅画。”
岳星楼不屑地嗤了声:“没听说过。”旋即又道了一句:“附庸风雅……”
顾六没有应和,只低着头继续把自己打听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着:“那位画师是诸葛三小姐亲自迎回来的,又时常和诸葛玄衣同行,所以山庄里的人对他印象很深,据说和他同住的还有两个侍从,其中一个……”
岳星楼从隔间出来后又抓了件外衣披在身上,径直往书案边走,听到顾六忽然停下,不满地回头瞥了他一眼:“什么?”
“其中一个,是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很可能就是祝姑娘的弟弟。”
岳星楼脚步一顿,眼中泛出寒光:“确认过了?”
顾六想起上午的事,摇头道:“还没有。”
偌大个铸剑山庄,十一二岁的男学徒并不少,袁少谏混在其中不会引人注目。上午本是最好的机会,没想到被人背后阴了一手,把人给跟丢了。
顾六虽然不能确定,但岳星楼却已是成竹在胸,他现在想想,袁少谏故意引他去百花谷弟子的住处,还说了那样一番话,很可能是在扰乱他的视线,有窦菲在,祝君君不可能和百花谷弟子住一起,而蒋灵梧又从蒲竹居方向过来……
祝君君究竟在不在蒲竹居,去探一探便知,左右蒋灵梧有事走了,她身边现在一个人也没有,至于那个江湖画师——
岳星楼活动着手腕,心里又将祝君君这一路可能的行程的推算了一遍:那画师必然是祝君君在和司徒邪分道扬镳后遇到的,祝君君会选择和对方一起进入铸剑山庄,可见此人受她信赖,而且对她没有威胁。
岳星楼心中有了计较,便不再多想,问顾六:“玉版纸和松烟墨买到没有?”
顾六从书架上一方小格中将纸墨取出,递到岳星楼面前。
岳星楼检看了一番,确认无虞后让顾六研墨,然后从笔架上选了只兼毫,蒲扇大的粗厚手掌落笔竟是娟秀的小楷——他正仿着他娘亲宿玉卿的字在给靳不忾写信。
顾六一眼不斜地磨着墨,岳星楼写废了六七张才总算完成,墨迹干涸后又亲自封了信笺加了火漆,并交到了顾六手中:“大会第四天之前交到那人手里,不要太早,也不能迟了。”
顾六应了声“是”,将那封信妥善收好。
这是要把靳不忾调离铸剑山庄的一步棋,顾六不清楚原委,只知是那位神秘的龙公子和自家主子间的交易,报酬是一部伏龙坛极四阶的内功心法九龙归一功。
但顾六直觉这笔交易并不公平,伏龙坛隐于东海,不与中原武林来往,其内功心法何其珍贵,且九龙归一功品阶不低,